正文 第1章(2 / 3)

記得念大學時,他們這些考飛行員的學生,沒少聽退休的老管製員上課,好幾個都頂著地中海式的腦袋,慘不忍睹。

“是啊,最近應該會碰到。”司靖平眨眨眼,“蕭嵐過生日,晚上機組要去酒吧喝一杯,你也來吧?”

蕭嵐就是剛才那名嬌羞的乘務小姐,下個月就會升為乘務長。

“抱歉。”鍾衍把飛行手冊拿過來翻翻,“今天是有約。”

“你又來這套!”司靖平不滿地抗議,“什麼時候都說沒空,天知道你都是呆在家裏發黴——”

“這次是真的。”鍾衍淡淡地說,“全家出動,一個都不能少。”

司靖平也好奇了,“什麼事要你們鍾家全體總動員?”

鍾家是M市有頭有臉的豪門,鍾衍的父親是議員,母親是富商女,兩個兄弟,哥哥是船王,弟弟是坦克兵,稱得上“海陸空”齊全,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能讓他們家出動的場合不會小。

“老頭朋友的兒子結婚。”他沒什麼興趣地說。

“結婚啊……”司靖平挑眉,“看來你們三兄弟光了。”一個個都老大不小了,死活不肯結婚,老子親媽能不著急嗎?

鍾衍哼了哼,見高度下降到三千,再次向區調管製員報告,之後,飛機被交接到M市的進近管製員手裏。

頻率剛調好,飛行員耳機裏相通的波段就傳來非同尋常的喧囂——

“到底要我等多久?”某飛行員在吼。

“請保持高度。”一個四平八穩的女聲在說話。

“你已經讓我改了四次航向,到底是要怎樣?”又有飛行員在咆哮。

“右轉航向幺三五。”那個女聲徐徐地說。

“小姐你第一天來是不是?不曉得進場飛機優先放行?不曉得包機航班有優先權嗎?”

“請保持高度……”

七嘴八舌的對話在持續,鍾衍和司靖平麵麵相覷,同時悟了,這就是那個M市機場新來的女管製員,此刻場麵混亂,管製室的頻率波段隻有一個,因此,管製員和飛行員的對話,其他飛機的人可以聽得到。

鍾衍麵無表情地對著對講機說:“CAA101——”

司靖平很想說:你不要去湊熱鬧,給小姑娘留點喘息的餘地。反正,他們比預計提前了一會兒,完全可以等個兩三分鍾,但有人就是不給麵子。

果然,那個女聲發出了猶豫的指令:“M Approach……continue……”

鍾衍默默地審視著儀表上的指針,沒再吭聲。

兩人的耳機裏仍然時不時發出不同航班機長的抗議,隻是相較之下,他們這駕航班安靜許多。

司靖平別有深意地勾起一抹笑——

誰說鍾衍是冷血的?

她站的地方是東方假日酒店。

夜晚的酒店已經被結親的宮蘇兩家包場,璀璨的水晶吊燈高懸,侍者奔走忙碌,到會的都是宴請的親朋,出入不乏商政名流,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豪華程度超乎想象。

宮秀樹的相貌出眾,自身也頗有名氣,雙親又是走紅多年的華裔演員,特殊的身份給這場婚禮帶來神秘的麵紗,名門閨秀們無不好奇,新娘是何方神聖,等她們真的看到,不免詫異,原來,宮秀樹的新婚妻子蘇鬥真是那麼平凡,不管從氣質還是長相或是身材,都能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她甚至沒有那位叫風千歲的伴娘漂亮,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宮秀樹對蘇鬥真有多嗬護,灼熱的眼神不離左右,手臂始終摟在妻子的腰肢上,羨慕得一群小姐們眼紅牙酸。

“唉……”

一千零一次的歎息出自梁家寧,無力地靠著長條餐桌,手裏托盤上的精美蛋糕完全引不起她的食欲。

“怎麼了?”廖歡歡用叉子紮起她不吃的慕斯蛋糕,丟到嘴裏嚼,“味道蠻好啊,為什麼放著觀賞?”

“我沒胃口。”梁家寧隨著廖歡歡一起走到偏僻的角落。

“從接你下班就開始聽你歎,別再歎下去了,今天是大好日子耶。”捏捏她的麵頰,廖歡歡露出欣慰的笑容。

“歡歡,你,不是反對他們結婚嗎?”真是搞不懂她家鄰居。

“我不是反對,隻是不想便宜臭男人。”廖歡歡感慨地望著螺旋扶梯上被眾星捧月的那對璧人,“嘻,你不知道啊,他們兩個是青梅竹馬,可惜鬥真遲鈍,宮秀樹又死愛麵子不肯主動,早就該名正言順在一起的兩隻烏龜,拖了又拖,後來,也不知為啥,高三那年宮秀樹玩失蹤,鬥真一等就是多年,我都結婚生孩子了,她還在望洋興歎,宮秀樹回來也沒個解釋,立即就要鬥真嫁給他,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這倒是。”梁家寧的視線也飄到今晚的主角身上,“可我看得出,鬥真小姐很幸福,不管如何,能和心愛的人走到一起,都值得開心。”

“所以囉。”廖歡歡聳肩,“她把婚期定在今天啊,感恩節,說是感謝老天爺把她的愛還給她——你說,哪有這麼純的女人,傻傻地愛,傻傻地等,若是宮秀樹一直不回來呢,我真不敢想象她以後怎麼辦。”

“可我覺得,等待也是她的幸福。”

“喂喂喂——你可不能像她那樣子傻,聽到沒有?”廖歡歡敲敲她的腦瓜。

梁家寧苦笑著低下頭,“我才沒有那個閑情逸致,工作的事都夠我煩的,再這樣下去,我不曉得自己還可以撐多久……”

“你今天第一次拿話筒,緊張是難免啦。”廖歡歡拍拍她瘦弱的肩,“誰也不是天生就那麼厲害的。”

“但我很怕嘛。”梁家寧深吸一口氣,“之前實習的時候,我就壓力很大,晚上連連做噩夢,不得不去找宮醫師做治療,希望緩解一下,但今天上午,整個機場進近被我攪和得一團糟,呼叫的人不斷,到處都在響,我好想撒手不幹,就算看不到那些機長的表情,聽口氣,我也知道有多猙獰,呐,前些天的努力白搭……”

“可你堅持到交班了。”廖歡歡向來樂觀,“要對自己有信心,你行的,努力這麼久不就是為了這天的來到?你現在放棄,之前的努力就付諸東流,是不是更加不值得?”

“唉……”她又忍不住喟歎。

這時,婚慶公司的人員在調節麥,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二樓綴著花簇的展台上,歡歡拉住她低聲說:“看,宮秀樹和鬥真準備開香檳了,咱們也上二樓的梅花廳等開宴吧。”

梁家寧暫時拋開不快,跟著她走。

不知怎麼的,混進來幾個媒體記者,見到宮秀樹的父母——久居海外的宮氏夫婦露麵,二話不說往前衝,鎂光燈頻繁閃耀,展台下,本是三三兩兩幾個人站著,一下變得擁擠不堪。

“啊,歡歡,等我一下啦!”

梁家寧穿不習慣蹩腳的高跟鞋,被人從後一推,扭到了腳,吃痛地蹲下身與廖歡歡被人群衝散。

“家寧,我在二樓等你。”廖歡歡現在想回頭也不容易,隔著太多人,幹瞪眼沒辦法,隻好先上樓去。

娛記無孔不入,看來,宮家兩口這次為兒子擺宴,仍是無法低調,有些娛記順藤摸瓜,又埋伏到現場。

鍾衍回家換掉工作裝,換了西服,因塞車而來遲。

東方假日酒店的門自動打開,在等候已久的侍者引領下來到大廳,旋即目睹萬馬奔騰的火爆場麵,不覺一哼,眼神略移,發現在不顯眼的地方,蹲著名女子,她穿著鵝黃的吊帶裙裝,白皙的肩脊在柔和的燈光下與披肩的烏發形成鮮明的對比,纖細的手臂捂著腳踝,側麵的臉頰被垂下的發絲掩住,看上去不大對勁。

他勾勾手,示意跟隨而來的侍者過去看看。

那侍者趕緊上前,問道:“小姐,你要不要緊?”

梁家寧撐著膝,好幾次起身,都被那揪心的刺痛打敗,聽到對方的關切不禁抬起麵容,勉強地笑道:“謝謝,我一會兒就沒事的。”

那個聲音吸引了鍾衍的注意力,他走到跟前,打量她一番,“梁家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