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叫出大名,梁家寧錯愕地與他打了個照麵,可惜,麵前的男人,她沒有半點印象,蒼白的臉滿是迷茫。
“這位先生認識我?”
鍾衍抿著唇,眼神閃過一抹異樣的光澤,低沉地說:“果然是你。”
她不認得他很正常,第一次麵對那麼多機長,顧好本職工作就不錯了,怎麼有可能記得誰是誰,而他隻聽過一次,就記住了她的嗓音。
越發糊塗的梁家寧覺得兩人一個站著,一個蹲著,高度太過懸殊,怎麼看怎麼別扭,鼓足勇氣,她再次用力起身,痛楚也報複似的襲來,令她出了一頭冷汗,站起的身子搖搖欲墜。
鍾衍托了她的手臂一把,“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下意識地說:“朋友結婚……”然後趕緊抽回那隻被大手握住的下臂,浮現淡淡的紅暈,即使是她站起來了,也隻到他胸前而已。
原來是宮秀樹的朋友,世界真是小,隨便繞繞都能碰到,他又問:“你為什麼還在下麵?”
沒有發現她一直在被陌生人質問,梁家寧老老實實說:“人太多,我和朋友被那些記者衝散。”
真像荒山小花……皺著彎彎的眉,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想去欺負。
欺負?
鍾衍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皺了一下眉,三年了,按照協定跟某個女人分開三年,他心如止水,無論是親戚介紹的淑媛還是朋友撮合的美女,都無法讓他的心掀起一絲波瀾,倒是眼前笨拙的小學妹,竟勾起他的興趣?!
他一定是哪根筋不對……
更加奇妙的是,兩人的鈴聲同時響起,互相看了看,各自從口袋裏取出手機,有誌一同地開口:“喂?”
“你在哪裏啊?還不上二樓!”這是廖歡歡的大嗓門。
“二哥,你走到哪裏去了?老爸在下最後通緝令。”鍾衍的三弟問。
“我知道了……”梁家寧捂著電話小聲說,向對麵的鍾衍欠身,打算從螺旋梯上二樓。
鍾衍兩三句話打發自家弟弟,抓住一瘸一拐要趁機開溜的小菜鳥,“你的腳扭到,跟我乘專用電梯吧。”
專用電梯是給包間貴賓用的,當然環境好,但她不認識他啊!
“先生,不用了,我可以走。”很痛是很痛啦,她可以忍,別的本事沒有,忍字頭的功夫,她絕對及格。
懶得囉嗦,鍾衍幾乎是拎著她走到電梯前,杵立在側的侍者也不敢笑,徑自按鍵,將他們帶到二層。
“請你放開我。”梁家寧圓圓的眼戒備地盯著他,甩不開那隻手隻好緊緊扣著他的腕骨,生怕他再有什麼動作。
有人生氣還不忘禮貌地加一個“請”字,那一定是她,在飛機上聽到她對其他飛行員下指令時,不管對方怎麼暴跳如雷,怎麼存心刁難,她都是一個“請”字開頭,真的不惱火嗎?他不信。
那壓抑的平聲下明明藏匿著不為人知的驚濤。
從梅花廳走出的廖歡歡詫異地盯著拉拉扯扯的兩人,“唔……家寧,你們認識的?”
梁家寧搖搖頭,“不認識。”
不認識?廖歡歡瞪大眼,“喂,這位先生,你可以放手嗎?”
“誰說我們不認識?”鍾衍挑起軒眉。
他和她認識?
梁家寧禁不住滿腹狐疑,仔細地端詳起他的麵容,這個男人很耐看,不是宮醫師那種俊美,也不是歡歡老公的溫文,五官深刻,是給人的第一印象,無論是那雙濃眉還是狹長的雙目以及削薄的唇,都恰到好處勾勒出最完美無缺的線條。
“看夠了嗎?”哪有女孩子這麼看男人的,偏是眼前就有一位,鍾衍氣定神閑地提醒,“要不要我再走近兩步?”
梁家寧猛然回過神,緩緩往後麵躲,“我們確實不認得。”
“聽到沒?”廖歡歡不客氣地說,“看你穿著體麵,怎麼做這種沒品的事?要跟女孩子搭訕也要看看場子。”
“哥,你怎麼還在外麵——”
牡丹廳走出一名年輕男子,麵貌與鍾衍有七八分相似,從頭到腳都是牛仔裝,跟婚宴上的其他男士大相徑庭。
鍾衍氣定神閑地說:“碰到熟人,聊幾句。”
像是母雞護幼雛,廖歡歡不由分說分開他和梁家寧交握的手,“家寧,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鬥真等咱們很久啦。”
家寧?剛走出來的男子聞言,怪異地笑道:“哥,原來她就是那個害你遲了半天才下機的菜鳥管製員?”
一聽這個,梁家寧也止住腳步,猛地回過頭去看鍾衍,“你是誰?”
“你不認得我哥啊?”那年輕人好笑地湊上前,肘搭兄長的肩,“他不就是被你指揮得上上下下在半空中兜了好半天的可憐機長?”
“嗡”的一聲,腦子陷入空白,梁家寧的臉燒得紅透了!
她萬萬料想不到會在東方假日酒店遇到機長,今日上班到底做得怎麼樣,心裏有數,而眼前這男人,會是哪駕航班的機長,她沒臉問,當時有太多的人呼叫她,整個控製室雞飛狗跳,所有人都在看她……
“鍾毓。”見她的臉快要垂到地上去,鍾衍不悅地狠狠瞪弟弟一眼。
肯定是司靖平那張大嘴,趁他去辦手續時接了家裏的電話,跟鍾毓七扯八扯說了在飛機上的事。
“機長了不起嗎?”廖歡歡不喜歡鍾衍的弟弟那種口吻,“你知道多少駕飛機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每個機長都倚老賣老耍資格,延誤她的指令,也不知到底是誰耽擱時間!”
“歡歡,你不要說了。”梁家寧有時對鄰居這張嘴很沒法子,向鍾衍深深地彎腰鞠了一躬,“對不起,我第一天上班,做得很不好。”
“別的管製員都能做到,沒有理由你做不到。”他認為她需要的是時間罷了。
然而,這句話聽在梁家寧耳朵裏,格外不是滋味。
是,別人都能做得很好,隻有她笨手笨腳,這用不著他說,也是擺在台麵上的事啊。
“各位是打算在外麵就餐了嗎?”
戲謔的笑聲不絕於耳,宮氏夫婦從牡丹廳走出,一見兒子兒媳的同學兼好友廖歡歡氣鼓鼓的,宮太太笑得親切,“歡歡,有人得罪你嗎?”
“伯母好。”再怎麼耍脾氣也不能無的放矢,廖歡歡很會拿捏分寸,順道拉了拉失神的梁家寧。
“這是誰家的小姑娘啊?”這麼毫不掩飾的目光,一臉單純地望著自己,令宮太太好笑。
“她不小啦。”廖歡歡又拉拉鄰居,“今年都參加工作了。”
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脈,梁家寧翻起隨身的包包,拿出紙筆,筆直舉到宮氏夫婦麵前,“請幫我簽名。”太好了!她竟不曉得宮醫師的父母就是鼎鼎大名的雙星,那是爸爸最喜歡的演員……
“噗——”鍾家小弟很不賞臉地笑噴。
天啊,哪裏來的梁家寧,太好玩啦!她難道不明白,再大牌子的明星,在親朋相聚的場合都不予簽名的嗎?那位好不容易打發掉記者們的宮家經紀人臉都綠了喔。
廖歡歡也沒料到她這會兒要起簽名,不知怎麼救場。
宮太太優雅地笑著,宮先生不置可否,誰都沒有去接筆。
梁家寧知道壞了人家的規矩,卻也不在乎那麼多,她隻想讓爸爸開心,今天感恩節,能帶回去一份禮物,那是最好的。
她的手在抖。
沉默半天的鍾衍上前一步,掬起宮太太的手背,紳士十足地輕吻,“伯母,許久不見,您向來疼我,簽個名挽救一下我作為人家男友的麵子。”
“二哥!”鍾毓詫異地喊。
宮太太把眸光從鍾衍身上調到呆呆的梁家寧身上,“阿衍,我還不知你交了‘新’女友呢。”
梁家寧很想說,其實,她也不知道啊。
可是,手裏的筆,紙,一直在告誡自己不要亂來,那個男人是在幫她圓場,幫她要簽名。
“阿衍,簽名沒問題。”宮太太隱約察覺到什麼,故意揚起眉,“她是你的女友,又是歡歡的朋友,我們兩口子怎麼也不能駁麵子,來,你爸媽也在裏麵等了大半天,不帶小女友去見見嗎?”
梁家寧咋舌。
徹底完,事情越鬧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