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糾正:“兩個多小時前就說過,叫我‘鍾衍’。”
“呃……鍾衍,那會兒是在假裝。”她小聲嘀咕。
“利用完我就要過河拆橋?”他的耳朵和視力一樣,都是拔尖的,哪有可能聽不到?
梁家寧吐吐舌,“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你和我第一天認識,就讓你幫那麼大的忙,很過意不去。”
“是呀。”他接著她的口吻說,“如果我的父母過幾天問:怎麼不見你的女友來玩?我要怎麼答?”
餅幹放在嘴前,忘記了送入,她愣愣道:“你沒有想好嗎?”她以為他是有所對策,才會幫她的。
“我是隨口說的,沒想那麼多。”他坦白地說。
“啊?”梁家寧傻掉。
他單手撐著駕駛座,探過身凝視著她,“所以,在我找到女友前,麻煩你幫幫忙,繼續偽裝一下。”
“什麼?”她嚇得手一抖,那塊餅幹落在膝蓋上。
“我這麼可怕?”他挑起眉。
“不,不是,我是怕我不能勝任……鍾伯伯和伯母那麼厲害,多接觸幾次很容易看穿的。”梁家寧想到電視劇裏的豪門恩怨,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個你不用擔心。”鍾衍溫和地笑道,“隻要按照我說的去做,他們就不會懷疑。”
他笑起來很好看呢,路邊燈下,映出鍾衍有禮外的親切一麵,梁家寧的心頭失跳一拍。
“為什麼你不真的去找個女友?”她狐疑地問。
他沉默著。
“啊,沒關係,你不想說就不說。”察覺到他的抵觸,梁家寧趕緊說,“如果真覺得我可以幫到你,我會盡力,但不保證……會不會被揭穿喔。”最後一句底氣不足。
“也沒什麼,三年前,我的未婚妻跟人跑了,自那以後我不肯再找,大哥和三弟也是提起婚事就開溜,爸媽今日看到宮秀樹結婚,回去肯定會逼我們三個就範,與其應付不知從哪裏來的千金小姐……”他的黑眸幽深,“我倒寧可麵對一個有所接觸的同事。”
未婚妻跟人跑了……這還叫“沒什麼”?
隻是,會有人的條件比鍾衍還好,讓那個傳說中的未婚妻背叛他,一定是更加吸引人的男子吧,但是,不管怎麼說,受傷的都是鍾衍,他幹嗎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呢?
梁家寧無意識迎上他的雙眼,認真反複琢磨。
鍾衍暗自歎息,這女人一定不曉得,她一開始陷入思索就容易盯著別人猛看猶不自知。
“梁家寧?”
她甩甩頭,“對不起,我又跑神了。”滿懷歉意地說,“說到同事,你,能不能告訴我,是不是我表現得很糟糕?”
鍾衍的眉又一次皺起。
梁家寧用餅幹袋擋住臉,“我知道了……早就該知道了……”
“你為什麼會當管製員?”他不著邊際地飛來一句。
“啊,因為……學長……”她吞吞吐吐地說,“念大學時,同屋的女生都有畢業後的計劃,我卻什麼愛好專長都沒,有些無所適從,偶然見到考上研究生的學長在努力地備考雷達導航,他說,可以指揮那麼多飛機,擔起那麼多人的安全,是很了不起的事,我就想試試看能不能跟學長一樣……”
說到底,她是在崇拜學長,幸好那學長不是在考飛行員,不然她豈不是成了個女機師?
難以想象她來開飛機。
鍾衍揉揉隱隱作痛的額角,“你原來念什麼專業?”
梁家寧老實巴交地答:“哲學,我念哲學的。”
難怪她總是狀況外的樣子,從文跳到理,從抽象到實踐,算她狠。
“你能考過專業資格認證,不會是全靠背的吧?”據他所知,有些文科生背誦能力超強的,可以做到過目不忘。
梁家寧對了對手指,“是背的……不過實習時,我努力了。”
這個他信,不然她也不會站到監控室拿話筒指揮飛機。
“既然能通過考核,就無須質疑自己的能力。”他把喝完的咖啡杯丟到腳下的紙簍裏,“不過,我要提點意見。”
“請說,盡管說,我記著。”比起那些蠻橫無理的指責,她太喜歡鍾衍這種方式,“是什麼地方需要改進?”
鍾衍歎口氣,“你能不能在下指令時,口氣強硬些?不管走到哪裏,都會有欺負新人的人在,就算你是管製員,在跟飛行員熟悉以前,他們都可以給你撂難題,你讓他立即下降or上升高度,在沒有危險的前提下,機長可以慢個一兩分鍾去執行,造成你接下來的困擾……隻有先震住自己,才能懾服別人,不要讓我聽到你的指令時,覺得你在猶豫,別忘了,機長懸在半空,他比你的壓力更大,你不時地改動指令,或者讓飛機在半空盤旋,都會造成燃油浪費,航空公司會惱的,而每個飛行員年終的獎金都在裏麵呐……”
“啊!”梁家寧捂住唇,“那我今天,是不是讓你被扣了很多錢?”
他無所謂地聳肩,“我是不在乎那點錢,但,不代表每個人都不在乎,節油是員工為公司應盡的義務,你讓他們耗費太多燃油,自是要引起公憤,但隻要你做得正確,那就隻管去做,等熟了以後,有些問題會迎刃而解。”
他在告訴她這裏麵的門道啊!
梁家寧恨不得立即找人刻牌匾送到鍾衍家,再給他一萬張好人卡,“我也可以像其他管製員那樣?”
“你沒有信心,那就辭職吧。”他馬上潑來一盆冷水。
梁家寧抿抿唇,知道自己是興奮過頭,“喔……”
“差不多該走了。”
鍾衍一踩油門,車子駛向遠方。
梁家寧剛一到家就被堵在玄關。
麵對年近五十,卻保養滋潤如三十的劉慧珊,她抓著隨身包包和提袋一陣幹笑,“媽……你怎麼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