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不行啊!把後門那塊揭了,重貼。”
周一上班時,闞進先因為昨晚上沒睡好,到了修理廠就已經不早了。他換上工作服,把當天要交車的幾個活,都下去查看了一遍。再回到二樓辦公室,才推開門,就對著坐在靠窗子邊上正在看報紙喝茶的師兄弟,便說道。
“二哥,我看還行啊。不仔細看,看不出來啊!要重貼,還扣錢吧?”老四端起茶杯子,一邊站起來看著闞進先在查幹活記錄,一邊走過來和闞進先商量。
“你先說能不能看出來吧?再說咱扣不扣錢吧?”闞進先十分生硬地回答著,一手翻著桌子上一個大夾子裏一摞派工單,一邊瞧著掛在牆上的出勤表。
“好吧,好吧!按章程辦。我昨天想讓他返工來。老大過來說還行,又是他朋友的車。要下午交活,能幹透了吧?”老四還站在桌邊解釋著。
聽到老四提到修理廠的主要負責人,闞進先把一張工單折起一個角,抬起頭說道:“你給老大較什麼勁啊!他現在還有心情聽你說這事嗎?光籌錢就夠他受的了!”
“對了,二哥還差不少嘛!我可徹底皮了,再交就得賣老婆了!”老四雙手捧著杯子,皺著眉頭,苦笑著說道。
“行了,行了!差不多了。真他大媽不行,哥幾個輪流賣血,也不能難為老婆孩子啊!那還是爺們嗎?”闞進先順口說出這話,但自己心裏,卻感覺不是滋味,便趕緊改變口氣說:“哎!你趕緊下去,盯著點。這孩子第二次出這錯了,你教給他怎麼打烤燈。扣錢是小事,加個班不就有了。他量的那辦法可能不對。”闞進先隻管低頭說話,並拿筆在那個工單上做了個記號。
老四剛出去不一會兒,闞進先還在翻著那一摞工單。突然,妹妹三胖滿臉歡喜地推門進來了,一看見她二哥,就說道:“四哥真有意思,俺醫院裏超聲都沒做出來,他一見麵就說是男孩呢。二哥,我看他比你都神道了!”
昨天中午,家裏都開始吃飯時,闞進先才走進家門。第一眼看到三胖時,就想說半個月不見,妹妹的身孕明顯看出來了。但是,即使不是當著妹夫和老婆與孩子的麵,他也沒心思再扯囉這些閑篇子。因為和大廠的一個朋友,已經說好了下午私下買賣房子的事情,闞進先吃罷午飯,放下碗筷又急忙走了。這午飯前後,闞進先也不清楚爸媽和妹妹兩口子,是否提到了自己要賣那間平房的事情。這會兒,看著妹妹懷著身孕,斜挎著一個大布兜,闞進先即刻明白了她為啥這時候過來。
“三,你上這兒來幹嘛?不上班嗎?媽還是給你說了?唉!”闞進先十分無奈地站起來,說著話,伸手拽過來一把軟座椅子,看著妹妹坐下,自己也回到了座位上。
“哥,能不賣嗎?我看俺姐也不同意你賣,誰說你都聽不進去嗎!”妹妹三胖的話一出口,卻已經淚流滿麵了,就差哭出聲來。
闞進先從來就看不上妹妹哭鼻子抹淚的。小的時候一聽到她哼唧,他就把她拖到門外邊,緊接著隻說一句話:“哭夠了,再進來吧。”隨後,不管誰過來敲門,他就插死門在屋裏,一聲都不吱聲。一直等到,必須是三胖自己過來敲門,並說出:“二哥,我不哭了!”才開門,讓她進屋。
闞進先瞥見了妹妹的眼淚,他低頭打開抽屜,摸過煙盒,隨手抽出來一支,卻猶豫了一下又放進去了。
闞進先把抽屜合上,雙手由上往下呼啦了一下自己臉麵,隨後長歎了一聲,依然低著頭,眼睛盯著桌麵,對小妹說道:“三啊!別哭了,這樣對懷裏孩子不好。你二哥,但凡還有一點辦法,也不想走這一步。你嫂子的工作,我昨晚上已經做通了。你看這廠子,效益真的不孬!現在散夥,大家分到手的錢,我可以換個大房子。可是光有房子幹嘛用呢?三啊,不管你拿來多少錢,都拿回去吧。你倆心意哥我領了。傑子知道你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