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時間不到，風鈴幽幽從夢中蘇醒過來，手掌捂住臉，淚水卻是沿著指縫滑落滾出。
辛朗抬手取下架子上的香爐，掀開蓋子，伸出手指撥弄了兩下裏麵的香灰，空氣中的香氣頓時清淡不少，讓人的神誌漸漸清明起來。他隻是看著眼前的博山爐，輕柔地擦拭把玩，聲音清冷沒有溫度，“既然醒了，終究還是要麵對現實。”
對於辛卓的態度，念靈有些咬牙，這小子還真是不留情麵，狠狠瞪了他一眼，能不能不要這麼狠心。辛卓感覺到她的目光，唇角微揚朝她挑了挑眉，跟老子搶人還想我對她和顏悅色，哼，做夢。
念靈看著他欠扁的臉，無奈地垂下頭，好吧，這人已經無藥可救了。轉過身遞給風鈴一張紙巾，“小妹妹……”剛要說話，風鈴已經抬起頭來，眼前是一片朦朧的水霧，襯得她那雙眼睛更加水亮。
伸手接過念靈手裏的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她臉色蒼白若紙，聲音有些沙啞，“我姓風，單名一個鈴字。”
念靈看著她，手指撥弄手腕上的念珠，發出噠噠噠噠的脆響，她半倚在辛卓，看著風鈴臉上的細微表情，在她說她姓氏的時候，念靈分明從她眸中看到一絲厭惡，難不成這小家夥厭惡自己的家庭？
“半年前，同宗裏的一個堂哥過世了。說是堂哥也不太準確，大伯母患有先天性的心髒病，大伯父不忍心讓她遭罪，就領養了一個孩子。”
念靈聽著她的話，不禁有些心驚，聽她的語氣，這小姑娘不會是喜歡上自己的哥哥了吧。雖然說她跟辛卓從不糾纏人間的人和事，可多少也明白，這兄妹之間可是禁忌！
“他大我兩歲，小時候我很纏人，尤其纏他。每天就是在他屁股後麵，做一個小跟屁蟲。他到哪裏也都帶著我，有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也都有我的一份。上幼兒園的時候，他中班，我小班。我不喜歡跟那些小朋友一起玩兒，他們就都欺負我，搶我的玩具，搶我喜歡吃的菜，還有男孩子抓著我紮得整齊的辮子弄散。直到那一天，他衝到我們班，伸手把一個扯著我辮子的小男孩兒推到在地上，當在我身前，向所有人宣布，他說‘她是我妹妹，你們誰敢欺負她，我就把他打趴下！’”風鈴說道這些的時候，臉上掛著溫暖的笑意，很幸福，那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泛著淡淡的粉色。
念靈回頭看了一眼辛卓，甚是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好吧，她承認自己腐了，自己這張烏鴉嘴要不要這麼靈。這孩子絕對是喜歡她口中的哥哥，典型的騎士保護公主的戲碼，不知道這騎士是什麼時候辦成王子的。
辛卓朝她挑了挑眉，臉上憋著一抹笑意，這丫頭還有吃癟的時候，不多見。
念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端給風鈴一杯茶，“喝點水。”風鈴下意識地接過去，卻隻是攥在手心裏沒有動作。
“他十五歲那年，偷聽到自己並不是家裏親生的，也是從那一天開始，他性情大變，吸煙喝酒，打架鬥毆，什麼不好他學什麼。有一天晚上，打電話讓我出去玩兒，他喝得酩酊大醉，抱著我失聲痛哭，他說自己的親生父母都已經不要他了，那他還活著有什麼勁兒，他想死，卻……卻舍不得我。”風鈴的身體開始顫抖，她握緊了手裏的杯子讓自己平靜下來。
“也是在那一天，他……他……我們做了天理不容的事。”
既然都這樣說了，念靈也知道自己並不純潔，，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隻是這事情發生得也太突然了，不是王子和公主，倒成了美女與野獸了，反差是不是太大了點兒。
辛卓看了眼念靈有些失望的神色，以他對她的了解，她腦子裏肯定不純潔，他就不窺探了，別汙染了自己純潔的心智。
“那天以後，他就離家出走了，直到半年前，警局送來消息，讓大伯去深圳認領屍體。”風鈴低著頭，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身體卻是抖個不停，“就在他的屍體被火化，送回祠堂的那天夜裏……”說道這裏，她咬著嘴唇，怎麼說不下去。
“那天晚上你就夢見他了是不是？”辛卓看著她，雙眉皺起。
風鈴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緩下來，點了點頭，“是，他的臉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樣，泛著青色，眼窩深凹，臉都有些變形了，顴骨高高突起……”風鈴眼前似乎又閃現出他的模樣，身體忍不住顫抖，往後縮了縮躲在椅子裏。
“他說他舍不得我，他說他舍不得我！”她突然大叫著蜷起身體，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身體，眼中滿是血絲，滿是驚恐。“可是我……我害怕，我好害怕！”
她是喜歡他的麼？那為什麼還是會害怕，愛情原來敵不過人對生存的渴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