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風反而沒有那麼猛烈,我撞見一個華裔商人,印象不大深刻,可他認識我。親切的上來和我打招呼,我們就站在沒人的二層與三層之間的樓梯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我都不知道他在和我說些什麼,人和精神已經完全脫離,我靠著模糊的本能意識,應付著他。迎麵看到裴啟翰從剛剛的房間裏走出來,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全身上下散發出一陣陣冷烈的強勢,讓人不可靠近。他沒有搭理那個華裔的招呼,平緩的把目光掃過我,遲疑了幾秒,頭也不回的上了三樓,回到人聲嘈雜的宴會中去。嗬,我們還真懂得彼此折磨。這樣都不討好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發生了。麵對感情是不是再強悍的人也會變得軟弱?唐真沒過十分鍾就找了下來。他站在樓梯間,禮貌的叫我。輕鬆遣走那人,我們並排站在甲板上,手握在一起,十指相扣。他給我溫暖的勇氣,支持著我。他緩緩的把另一隻插在口袋裏的手也抽出來,繞到我身後緊緊擁抱我。我還計較什麼呢,身邊有一個知道自己需要什麼的男人,甚至理解、關懷、溺愛自己,這樣遠遠足夠了,不應該是這麼嗎?他的聲音很溫和,輕輕的問:“敏敏,怎麼了?”“沒事,一個朋友死了,我到現在才知道,心情不好。”“我不該讓你跟他去的。”
“那也是遲早要知道的事,唐真,陪我上去吧。”再回到宴會,我又恢複了交際狀態,臉上掛著淺笑,連哥哥也沒看出我的異樣來。很好,就這樣,我不斷的提示自己保持下去。唐真憂心憧憧的看著我,時不時幫我擋下幾杯勸酒。他也隻能如此,用標準的唐真式的溫柔愛護我,體貼我了。隱忍而寬懷,我亦沒有這樣偉大的境界,男人有時候還真是神奇的動物。我必要時給他傳達一個“放心,我沒事”的眼神。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再多的回饋我也拿不出來。不清楚上帝能不能原諒我這麼自私,也可能他偏偏就希望我這麼自私,他本就造的是個自私的女人。
而我卻痛恨自己的這個本能,我要是脆弱得一塌糊塗也許內心就不用這麼煎熬了。母親顯然是發自內心的歡喜,這個年齡仍擁有自信、名譽、地位和優秀的兒女,事業被承認,家產雄厚,她還缺什麼?肯定是缺少的,隻是她不說出來甚至不會承認。她把我介紹給一個意大利的朋友,是她早年地產界的朋友,據說在英國和瑞士有幾處漂亮的城堡,正盛情邀約我們母女前去。母親顯然是被這個男人追逐著,雖然兩個人年紀加起來早就過了百歲,不過似乎仍然不居小節,沉湎其中。也許母親根本不會對這個意大利的大胡子有什麼情緒或興趣,但是她仍然喜歡被愛被追求的玄妙感覺,讓她整個人自信滿滿,神采飛溢。
女人始終擺脫不了天性,無論她多麼強勢。整個晚上我拒絕了所有男士的邀請,隻和唐真共舞,而且一曲接一曲。事實上我有點發泄的意味,因為偽裝讓我憋得難受,尤其是在我狀態極欠佳的時候還要保持完美形象,更讓我心底焦躁過慮。裴啟翰也象征性質的上前邀舞,不過我依然微笑著推辭掉,他不作多留,立刻麵無表情的轉身。我看得出他現在也很不舒服,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無助,這樣情緒低落,估計他也有離開宴會的衝動。可惜船早開出香港,他要回頭也不可能,隻能耐著性子演下去,何況他還一刻也安寧不得,周圍一群人可不放他一分自由。
哥哥趁著盛食物的時候跑來打探我的婚期,他看著我和唐真的情形,一臉的樂觀。我隻能硬著頭皮頂下來,不過我沒說荒,我確實有和唐真結婚的打算,但是不是這麼快。還得等我再培養些勇氣才行,現在我自己還沒完全說服自己。哥哥聽完我遙遙無期的搪塞,很同情的瞟了一眼就站在不遠處和朋友說話的唐真。我也順著回頭一眼,結果我剛回頭就對上裴啟翰淩厲而哀傷的眼神,他一直沒忽略我,我尚且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願意和我解開心結,重新為人。但是於末的死,無疑更拉開我和他之間的鴻溝。夜裏我和唐真在宴會還沒結束的時候就悄悄撤離人群。我實在是累了,他也不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