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輕鬆(1 / 2)

四月十一號,天氣很壞。整個香港的天仿佛是要塌下來一般。烏雲層疊。哥哥和嫂子先去了公墓,我在家等著母親梳妝。她今天有一些刻意打扮,不似平日的她。她對出席任何公眾的場合都很淡然,更何況是一場葬禮。任何真正有氣質的淑女從不會向人炫耀她擁有的一切,讀過什麼書去過什麼地方有多少件衣服買過什麼珠寶,因為她沒有自卑感。司機開車很平穩,母親最終選了黑色香雲紗唐裝衣褲,戴秋海棠葉翡翠耳環。她今日有些過分的豔麗,我以為去葬禮須得低調些才好。現場的人也如這天一般,黑壓壓的,讓人喘不過氣來。本來以為裴老爺子會在青幫的堂口出殯,沒想到被裴啟翰搞得這麼西化。

簡直就像是一名詩人去世了,愛慕他的人們前來悼念一般,幽雅沉鬱卻絲毫沒劍拔弩張的氣勢。遠遠的看見Hadrian,如在巴黎那夜的憔悴。也不知是必須得表現成如此,還是他依然悲愴。總之他不是個可以用常理來推斷行為的人。來人陸陸續續上前去行禮,我挽著母親前去。看到巨大的紅木棺材,想到土葬,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年頭已經不怎麼用到土葬了。潛意識裏我感覺裴啟翰這麼做也是有目的的,流於形式的事情他往往不喜歡做,這是個性使然。行過禮以後,我抬頭看他一眼,對上那雙閃著精光的眼睛。我也無話可說,這個男人就像上了馬達一樣,對自己想要的東西也是不擇手段,不辭辛勞。

看來青幫內部的鬥爭確實已經白熱化了。看到他這樣的眼神,我反而覺得有些安慰。也不知道這是個怎麼奇怪的反應。我們都是太相象的人,他隻要還有欲望,生活就不會太糟,也許掠奪真的是本性。母親與我退到一側,等哥哥上前去與他們斡旋說話。那些辭令,我們都厭煩了,尤其是在天氣如此惡劣的下午。應該是在室內吃一杯紅茶的時候,卻在這裏哀悼不曾有過任何情感的陌生人。人總是如此,不能時時刻刻做自己。“敏敏,你和唐真已經分手?”母親突然問了一句題外話。“對不起,媽。”麵對質問,我也不能再搪塞了。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隻要沒對不起自己就行,你做的決定我一直不多加幹涉的。”“越是這樣,我更怕我自己將來後悔。”“你也說這麼沒底氣的話,真不像你。”母親淺笑。“那是自然,女人一向隻看運氣,和運氣比起來,才氣根本算不得什麼。”我由衷的感歎。“你也終於想通這一點,所以該至少該明白世上沒有後悔藥,既然已成事實,就讓它過去。”母親永遠都這麼淡淡的鼓勵著我,不溫不火,多好。裴啟翰穿過人群走過來,他的目光一直盯著我,直盯得我發毛,母親微笑著頷首,他上前答謝前來觀禮。天色昏黃不清的,他眉頭微皺,看來已經應付疲憊。母親問他是否與我有工作上的問題要說,他應承下來。借一步,與我單獨說話。其實我也知道,他總是想等到我的答案。

不過這個場合,卻不是提這件事情的時機。不知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和他說話也好,沉默也罷都不再是從前的那般感覺。看來我早已本能的放下戒備,隻是自己才看明白透徹。我心裏早已對這個人改觀無數卻又倔強的抵觸著,不肯認輸,總覺得承認某些感情就是輸了。其實我應該樂觀一點,一個人追求的和得到的,未必隻能用得失輸贏計算。想通一些,我反而輕鬆多了。

裴啟翰也隻是簡單像我解釋單方麵停止合約的問題。而他目前這種情況,我亦不好多說什麼。我還是問及他身邊的情況,他隻說不太妙。這已經是個保守的回答,究竟他麵臨什麼樣的窘境,我是很難感同身受了。他也期望我放心,不願意多談這事。我把手搭在他肩上一會,轉身離開。有些話,自然是不需要一一點破的,我們都是已經成熟已經身負重責的成年人了。後來下起小雨來,嫂子便陪著母親早早回去。我同哥哥去了一趟“茗峰”。看他神色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與我商量,否則不會如此慎重。他在辦公室裏的隔間找出個文件袋遞給我,裏麵東西不多,沉甸甸的。他示意我打開來看。

裏麵全是些照片和一張小的光盤。那些照片是碩辰和一些人接觸的照片,雖然紛雜但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妥。我問哥哥光盤裏是什麼,他說是一份碩辰的資料。我塞進他電腦的光驅裏,讀來看。全是意大利語的長篇大論。我一一瀏覽,一顆心一直往下沉。這個人深厚的背景大有文章,難怪一直以前沒有查實過他的來曆,真看不出來他是雇傭兵出身,還和意大利黑手黨有扯不清的關係,手頭居然一直持續在做藥品實驗。看來必定和毒品一類的東西脫不了幹係。“這是哪裏來的資料,哥?”“母親的一個弟子,從歐洲回港,我交與他去查的。”“為什麼懷疑到碩辰那裏。以前不是也沒有查過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