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下午睡得時間太久,晚上實在是睡不著,雖然已經適應了古時的蠟燭煤油燈,但是長時間看生澀的古文書實在是費眼費神。無聊至極,踱至窗口,發現納蘭那裏竟然也沒有滅燈,就悄悄走過去,隻見納蘭穿著灰白色半舊夾袍,正在燈下讀書,神色清俊,身姿清雅。納蘭覺著背後有人看他,轉過頭見是我,忙放下書拉我進屋,“中午暖時在外逛逛就是了,怎麼這大寒夜的還出來,來,快進來。”
我笑著道:“下午睡得太久,現在睡不著,見你這裏有燈,就過來看看你在做什麼了。”
“也沒什麼,看點閑書,你喝茶麼?”
“不要了,喝了茶更睡不著了。”
“你坐。”
“我在你這書房逛逛可以麼?”
“隨便參觀。”
“那你接著看書,不用管我,在這兒住了這麼久,我早就不客氣了。”
“好,要什麼叫我。”
“嗯!”
納蘭真是出了名的喜愛藏書,雖沒有皇上的書庫大,但規模也不小,我順著書架一排排看,大多數的書都不認得,隻是體會一下這書香而已。轉過書架,發現一架古琴。我以前見過古箏,卻從沒見過古琴,我輕輕撫弄琴弦,泠然之聲砰然發出。
“你喜歡琴?”納蘭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我身邊。
我慌忙擺手:“我哪裏懂這個,隻是好奇。”
納蘭笑笑,撫了一下琴弦,道:“想聽什麼?”
我在腦子裏過了一下,知道的名曲也就《高山流水》、《陽春白雪》幾個,便道:“你隨意彈吧,我也不知道什麼好。”
“好,你坐下聽。”
我向旁邊椅子坐了,見納蘭雙手按琴,略一沉思,手指飛舞,彈得是《高山流水》。
一曲做吧,我依然閉著眼睛陶醉在這美妙的意境當中。以前看《紅樓夢》說琴聲幽,果然如此。
頭被敲了一下:“不會是睡著了吧,我彈的有那麼不好?”
我忙睜開眼睛,搖頭道:“哪裏呀,是太好了,我陶醉其中出不來來了。哈哈哈,有時間交我彈琴吧。”
“當真想學?”
“嗯。”
“好吧,我教你。”
我抱拳鞠躬道:“學生拜見老師。”
納蘭哈哈笑起來,忽然又轉低落,喃喃道:“隻怕教不了幾天,你就要回宮了。”
我也默然,這個我和他都改變不了。但我又不願他傷感,便道:“納蘭,活在當下就好,過去未來我們誰都抓不住的。”
他笑笑,在我旁邊坐下,“你不是想聽我寫的那個她麼?今天我們就說說。她叫雲兒,十七歲嫁到我家,長得嬌俏玲瓏,又得體大方,待人接物都好。最主要是我們興趣相投,都喜歡讀書弄墨。她的小令寫的也很好,有時還會和我的詞。當時年紀也小,貪玩愛鬧,經常賭書拆令,領著我們家大大小小的一幫孩子,過的別提多歡樂了。可是好景不長,嫁到我家第三年,便難產而死。當時我連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人還是得活下去,我想著時間可以消磨掉這些回憶,我想著另娶他人可以把她遺忘。可是,這麼多年她都揮之不去,時不時跳將出來,引我流淚。。。。”
流水從納蘭眼眶湧出,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安慰他,他回握一下,以視沒事。
“那現在這位官姐姐呢?”我輕聲問道。
“她很好,服侍公婆,友愛兄弟,隻是她出身武將之家,對文墨半點不通,我們的話就相對少些。是我對她不住。”
“我也不通文墨,為什麼會和我有話說?”我問。
納蘭斟酌了一下語句道:“你不一樣,雖說你詩書讀的不多,但你的修養卻很高,或者說你讀的不是四書五經,但是同一樣有自己素養;你的眼界很開闊,有不一樣的見識,不似其他女子一樣狹隘;有時我都覺得你比我們這些男子還要豪放不羈,大膽張揚,所以我喜歡和你談天論地。”
我聽了,沉吟一下道:“你說的沒錯,但是納蘭,我還是那句話,活在當下,開心是一天,難過也是一天,那為什麼不開開心心的過呢。我相信官姐姐也是個爽性之人,她雖不懂你的詩詞,卻一定是愛護你有加的,你應該多和她說說話兒,若是隻這樣隔膜著那就真的越行越遠了,人不能任性,不是麼?像我這樣,這麼一個熱愛自由的人,可是既然身處皇宮,那我就必須收起自己的野性子,大家都一樣的,各有所憂,隻是要以一個樂觀的心去麵對而已。”
“好了,看你嘴笨的,勸人都不會,我沒事,隻是這麼多年都沒人談心,向你說來了,心裏覺得好多了。靈惜,謝謝你。”納蘭正視著我緊緊握著我的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