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沒有再看周芙一眼,也沒有心思注意她跟李奕的小動作。他本就穿著厚衣,屋內燒的地龍瑞碳實在是熱,他一直冒汗,在這屋內被悶得透不過氣來。且已經宿醉過好幾天了,身體發虛,精神有些懨懨的,便說道:“也好,朕也乏了,就先回乾元殿,皇後帶著軾兒跟奕兒休息,讓王訓青好好照顧展銘的女兒。”
采青剛剛被黃嬤嬤私下吩咐過,聽皇上意思是要走了,就趁人不注意,輕輕拽了下皇後的衣。皇後微側著頭瞥了采青一眼,采青微晃了一下黃嬤嬤剛留下,讓她給皇後看的翠色鴛鴦錦帕,又快速地朝皇上眨了下眼睛。
皇後的指甲快把自己的手掐出血了,可是她仍不覺得有任疼痛,她知道采青對她這樣做在暗示什麼,她能明白黃嬤嬤的意思,心裏突然有莫名的悲哀,可是又想到昨天跟李奕說得話,隻得忍住心酸哀苦,對采青微微頷首。
采青見皇後表態,趕緊對皇上道:“啟稟皇上,皇後擔心皇上深夜還要回乾元殿,未免會奔波勞累,囑咐了奴婢收拾了一下靜蘭苑,皇上若是累了,可以到靜蘭苑休息,皇後已經吩咐奴婢調好墨蘭香,此時香味已經熏好了。”
皇後是名門大家出身,琴棋書畫,調香品味,頗有些門道,一直在大家閨秀中的佼佼者。而墨蘭香,是她嫁給皇上後,兩人一起調出來的香,香味清新淡雅,皇上十分喜歡,練筆作畫的時候,常常點上墨蘭香,他寫著字,皇後彈著琴,兩個人如神仙眷侶,不羨鴛鴦不羨仙。
聽到墨蘭香,皇上知道以皇後的性子,必不會這樣讓人對他說,想必是黃嬤嬤教這個奴婢說的。可若沒有皇後的同意,這奴婢也不敢這樣說,於是他沒有立刻回應,隻是看著皇後。皇後心亂如麻,低頭不語。
皇上嗤笑了一下,道:“莫不是黃嬤嬤讓你收拾的,你卻說是皇後讓你收拾的?”
李奕見狀道:“父皇,母後必是擔心外麵風大又冷,一會保不準又要下雪,才讓黃嬤嬤跟采青去靜蘭苑收拾。此時再趕回乾元殿也不好,深夜裏再這樣來回走,容易感染風寒。父皇,若沒有什麼事,在長和殿休息也好。”
“不必了,朕回乾元殿。”見皇後沒有任何表示,皇上也不想說什麼了,準備回乾元殿。
“皇上,今夜還是在長和殿歇息吧。”皇後聽了李奕的話,想到了自己的兩個孩子,放鬆了緊握住的拳手,看著皇上,眼眸中隱隱帶著淚光,聲音柔得似水:“皇上也莫讓孩子們擔心了,風大夜涼,不宜走動,長和殿的靜蘭苑臣妾平日裏都有讓人收拾,雖然簡陋些,但也舒適暖和,皇上若是不介意,今夜可歇在靜蘭苑。”
皇上見皇後最終還是開口留他,道:“那朕便留在靜蘭苑了。今夜長和殿人手不足,也不用特地叫人過去服侍了,孫十信服侍朕即可,軾兒你跟朕去休息吧。”
李軾見了展小安,知道她好些了,本來內疚稍減,後來被自己母後責怪,知道展小安以後會留下病根,心裏更加難受。犯了如此大錯,他也不敢去休息,也不願去休息。於是他又拽了拽皇上的衣袖,聲音不大,說道:“爹,我不想走,我要跟著哥哥在這裏看著小安。”
“你已經在奉先殿跪了一天一夜了,怎麼還不累?這孩子你也看了,跟朕下去休息。”
皇上想著李軾估計是又別扭什麼了,不肯下去休息。
“我不要,哥哥可以在這裏看著,我也要在這裏看著。”李軾倔起來,誰勸也不聽。李奕隻得能無奈地對皇上說:“父皇且先下去歇息,阿軾在這裏我可以看著,他若是累了,我便帶他去西堂休息。”
看李軾稱了心要留在這,皇上從來對他都是要什麼給什麼,也不多說什麼,隻囑咐李軾跟李奕好好要注意休息,就起駕去靜蘭苑了。
皇上走了後,殿裏的人除了李軾外,其他的莫名地送了口氣。周芙吐了吐舌頭,對李奕道:“奕哥哥,剛才皇上有點兒凶,看王叔叔嚇成那樣子,他看我的時候,我都不敢說話。”
“父皇也許是因為今天心情不好,凶了些,沒事的。”李奕笑著輕輕揉了揉周芙的頭發。
燕娘擔心王訓青,在桌子上寫了個王字,目光擔憂地看著皇後,周芙也明白她的意思,問道:“皇後娘娘,李奕哥哥,王叔叔會不會怎麼樣,皇上的話,好像對他不是很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