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阿巧為了照顧到和顏,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與方言之間變換著。和顏不明白阿巧為什麼帶她來這裏。阿巧故作神秘說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這座橋有些破舊了,好在底下水流並不急湍,清澈得可以看見飽滿的鵝卵石在陽光底下反射出光輝。阿巧輕快地奔跑在前麵,招呼著和顏,快呀,和顏,快。
和顏此行並未帶相機,她一直覺得,眼睛就是最好的刻錄機,用心看過了,便可遺留一世。
走過石橋,翻上一座矮小的山頭,便看見碧綠的草地與各色的花。阿巧像隻蝴蝶般,迎著風奔跑,她的笑聲很清脆,她跳著叫和顏,你看,這裏美不美和顏。
很漂亮。和顏大聲說道,阿巧離她較遠,她害怕聲音太小,阿巧聽不見。
跑累了,阿巧就躺在草地上麵,她招呼和顏過去,來,和顏快來,你看,天上的雲,他們走得好快。
和顏與她並肩躺著,這風真是太和煦,陽光有些刺眼,她用手遮擋,藍底上的白雲,真的在移動,如阿巧說的,它們走得好快。
是要趕去哪裏?
看夠了天上的雲,阿巧娓娓說道,這個地方,我與他經常來玩,隻是,他已經離開了。
和顏不說話,阿巧口中他帶給她的,想必是這一生中最難忘的一段時光。這些時候,勿需多言,隻要靜靜聽阿巧就可以。
他們都叫他“阿生”我們的學校在那邊,你看。說著,阿巧突然起身,轉身指著遠處,和顏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到的,不過是青山。
阿巧接著說,我從小與阿婆阿公一起住,聽他們說,父母在很小的時候,在一次車禍中遇難,阿生與我是鄰居,巧的是,他也與兩位老人居住。都在一所學校,阿婆便專門找到他,讓他對我關照些。當然,我們就一起上學,回家。
阿巧又躺回去,眯著雙眼,看起來,這陽光很安逸。她說道,這個地方是他發現的,暑假時,我們都會幫著家裏做些活,他替他阿公去采藥,便發現了這個地方。那天,他帶著我來,幾乎是一路拉著我的手在奔跑,像一頭歡快的小鹿。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牽我的手,可那次,我的心裏真是開出了花。我跟在他身後跑,隨著他的步子,你不知道,那時候,我覺得,他就是一生一世。
阿巧轉過頭看我,嘴角一直掛著微笑。阿巧說,翻過那座山頭,他叫我閉上眼,任由他帶著我,從那邊跑下來,我再睜眼時,便看見這滿山的花兒。這裏每年都這麼美,從未變過。你知道嗎和顏,就是在這裏,阿生第一次吻我,那時候,我們不過才十二三歲的年紀,他吻我,我還慌亂地把他推開,用力太大,竟把他推到在地上。那個午後,他牽著我的手,就像我們現在這樣躺著,看一下午的白雲,他說,要娶我做他的妻子。
我信以為真。可誰知,第二年,他在外做生意的父母回來,說要帶走他,要帶他去過大城市裏的生活。他執意不肯走,他父親竟出手打了他。臨走前,他來找我,他說,你等我阿巧,我一定娶你。我哭著點頭,其實我早已能猜到結局,他去了,應該就不會再回來。
阿巧說,已經有兩年,我都未見過他。
和顏問她,那你還在等嗎?
當然,明知不可能的結局,我還是不顧一切。我已經不上學了,阿婆說有人給我介紹一個本地的男孩子,我連看都沒看一眼,就讓阿婆給回絕了,至少現在,我的心裏,還容不下其他人。
和顏突然很想擁抱眼前這個有些瘦黑的女孩兒,她側身抱住她,說道,巧兒,你會等到他,一定會。
約摸三點鍾光景,阿巧帶著和顏從山下走回,等在路邊,阿巧說,早上送她們來的那個人會再再順道載她們回去。果然,等了一會兒,那個精幹的小夥子就駕著那輛小貨車,“突突突”駛來。經阿巧介紹,和顏知道這個人叫“葉東山”,大夥兒都叫他“大山”,和顏也就這樣跟著叫了。
突然很迷戀這樣淳樸的民風,有種不願離去的依賴。
和顏的行程在阿巧的陪伴下,半個月的時間,像是從指縫間滑落的細沙,隻是轉瞬的事,便再回不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