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的一列火車,有些鏽跡的車輪與鐵軌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車速緩慢,可以看清窗外似火的驕陽,灑下橙紅色的光輝,每隔五十米便有一個直立的電線杆,顯得孤獨而落寞,路過一片荷花田,由白向粉漸變的荷花在翠綠的荷葉中露出頭角。
這裏真是漂亮極了。
和顏坐在靠窗的位置,對麵一個學生摸樣的青年人,戴一副無框眼鏡,正專心讀一本書,書脊立起來,和顏看清那是張愛玲的小說《半生緣》回首半生匆匆恍如一夢,你像風來了又走,我心滿又空,人生匆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就在每一個不是巧合的巧合中錯過著時間,會改變一切,半生的等待又換來了什麼?甜蜜而又絕望的等待和無止境的憂傷,最愛的人,近在眼前,卻又是那麼遙遠。最後的見麵,似上蒼早已注定的安排,一切都過去了,那些忘不了,變不了的我們回不去了,時間是一條河,我們順水而漂,那是再也回不去的了,那個我愛的人,那個我們相愛的時光,那時微風輕輕吹,待如今隻有冷雨淒淒呐。
這是和顏最喜歡的一段話,相愛的時光,順水而飄,再回不去而已。
她有些傷感,因為,與哲銘,恰似這半生緣。
身旁坐一個抱了孩子的女人,眉眼還沒有被柴米油鹽浸染得俗不可耐,小孩兩歲摸樣,興許是火車裏悶熱的空氣,孩子一直哭鬧,女人輕拍她的背部,怎麼哄都無用。
和顏選擇乘火車出行,全因為沿途的風光。一路向南,定會有太多美麗的瞬間,在田野青山之間,飛機上,除了雲彩,自是看不見這樣的景致。
但車廂裏混雜著汗跡的味道,瓜果、快餐麵,還有鄰座旁若無人的大聲談笑,和顏有些後悔這樣的決定。
車廂裏響起列車員疲憊的聲音,下一站,離和顏要去的地方又近了一步。
輾轉簡陋的長途汽車,和顏提簡單的行裝,走下車的瞬間,心便平和許多。古樸的梁木雕刻,琉璃屋角,朱紅色威嚴的大門,青石板路,兩旁低矮的屋簷,若是雨天,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下來,“滴答滴答”落在石板間的小水凹。
和顏是喜愛這樣的景致,所以,第一眼便愛上這個地方。
找了一間很襯這景色的旅店住下,店家是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以中年稱呼有餘,以老年卻又不夠,和顏叫那個女人“阿姨”
終於開了手提電話,提示說十五個未接來電,十四個是母親,還有一個,是哲銘。
她給母親回撥電話,幾秒之後,響起母親焦急的聲音。
“顏顏,你在哪裏?媽媽很擔心你。”
“媽,我很好,不用擔心,這裏我很喜歡,有時間我們真該一家人出來走走。”
與母親簡單地寒暄,算是報一個平安。掛掉電話之後,和顏想起哲銘的電話,他的名字赫然入眼,在屏幕上那麼醒目,但和顏,終究沒有撥出。
她與他,曾是那麼登對的兩個人,走到最後,其實沒有敗給任何人,不是母親,不是張心怡,而是敗在自己這裏。是自私吧,期冀有這樣一個人,隻為自己而生。是狹隘吧,受不住他的心裏曾如愛自己那般存在一個人。
很多時候,感情的敗落,沒有任何人插足,隻是兩個人,握緊的手,輕輕一鬆,便如斷裂的繩索,再接不回原來的模樣。
和顏第二天起得很早,早晨的霧氣還未散去,她裹緊身上單薄的衣衫,街道沒有熙攘的人群,她漫步青石路上,像是回到了古老的年代,走著走著便開始用腳尖墊在石板上,竟多了一絲歡快的氣息。
旅店老板有一個孫女,年紀比和顏小,稚嫩的臉上,寫著一臉的不馴,但她乖順地聽女人的嘮叨,用他們的語言,和顏聽不明白,看著女孩兒眉角緊鎖,卻又不忍發火,這讓她想起了紫悅,她也會用這樣的神情與她的母親爭辯一件事。
這個女孩子,與和顏卻是極合拍的兩個人。應和顏要求,她便做了她的向導。在如此陌生的地方,有一個人陪伴,總比一個人伶仃要安心許多。
她講夾雜這當地方言的的普通話,帶和顏去的,並不是功利導遊帶領大批人馬殺進的世人皆知的地方。
和顏管她叫“阿巧”旅店老板夫婦就是這樣叫她的。她帶和顏乘坐朋友的小貨車,去了十裏之外的一座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