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與行書入碑
墨痕
作者:高曉娜
唐太宗李世民在文治武功上出類拔萃,他的書法修養也非常高。曆代帝王中,擅長書法的很多,唐太宗要算其中的佼佼者,他的字體多樣,風格俊邁,尤擅行書。
唐太宗的字,特別是他的行書和草書,筆勢和字勢都與王羲之的書風相近。因為他酷好王書,是王羲之書風的忠實繼承者。他曾不惜重金遍求羲之遺跡,竟設計從王氏後人手裏“誆”得《蘭亭序》真跡,“夜半把燭學蘭亭”,死後還要陪葬昭陵。親自為《晉書·王羲之本傳》作《讚》,讚揚王書“盡善盡美”、“古今第一”。又設弘文館,詔令五品以上京官子弟去弘文館學書,並將書學立為國學,書學由此蔚然成風。當時,太宗征得羲之遺墨甚多,讓褚遂良等作了詳細的鑒定,編定《右軍書目》 ,藏於內府,為以後研究王羲之書法作出了傑出的貢獻。
貞觀二十年,唐太宗書寫《晉祠銘》和《溫泉銘》,是他書法藝術的代表作,其中《溫泉銘》更勝一籌,個人風格尤為顯著。
《溫泉銘》是唐太宗為驪山溫泉撰寫的一塊行書碑文。原石早佚,從記載上看,唐代《溫泉銘》原拓不下幾十部,尾題“永徽四年八月三十一日圉穀府果毅”墨書一行的,證知為唐初物。後來原拓失傳,清光緒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道士王圓籙於甘肅莫高窟第一十六窟發現藏經洞(今編號為第一十七窟),裏頭就有三件唐拓本藏敦煌石室,其一為唐太宗行書《溫泉銘》,殘存五十行,另兩件為歐陽詢《化度寺碑》和柳公權《金剛經》,也是殘本。這三件東西都被劫往國外,《溫泉銘》今藏巴黎國立圖書館。
唐太宗貞觀二十年到“湯泉宮”遊幸沐浴,禦製《溫泉銘》抒發情懷。他對秦皇、漢武迷信神仙,尋找不死之藥,持嚴厲批評態度。這由序文“秦皇銳思,不免茲山之塵;漢帝窮神,終鬱茂陵之草”兩句,便可以看出究竟。說他們神仙鬼怪鬧騰,到頭來一個化作“麗山”之塵土,一個肥了茂陵之野草。反不如到驪山溫泉洗澡療屙,可以“怡神駐壽”。他下令“麵山開宇,從舊裁基”。“疏簷嶺際,杭殿岩陰。柱穿流腹,砌裂泉心”。重修“湯泉宮”,表麵上為著“蠲屙蕩瘵,療俗醫民”。這種戒備森嚴的帝王行宮別館,“療俗醫民”恐難實施。這篇賦,仍繼承了北魏元萇《振興溫泉之頌》的體例,行文如流水,氣魄豁達不羈,認為“人世有終,芳流無竭”。尊重客觀規律,對人生看得很開。
《溫泉銘》書風激越跌宕,字勢多奇拗。俞複在帖後跋雲:“伯施(虞世南),信本(歐陽詢)、登善(褚遂良)諸人,各出其奇,各詣其極,但以視此本,則於書法上,固當北麵稱臣耳。”對其評價極高。此碑書風不同於初唐四家的平穩和順,而有王獻之的欹側奔放。有人認為太宗書法在大王和小王之間,但從作品看似更多地得之於王獻之。然而,出於帝王的威嚴,他對王獻之卻極為不恭,曾雲:“觀其字勢,疏瘦如隆冬之枯樹;覽其筆蹤,拘束若嚴家之餓隸。”他譏諷小王之動機,後被宋米芾窺破,米芾《書史》中說得很清楚:“太宗力學右軍不能至,複學虞行書,欲上攀右軍,故大罵子敬”。唐太宗揚大王抑小王,曾影響了初唐的書壇,直至孫過庭《書譜》亦據此論。這一過錯,一方麵因抑製使激厲、奔放一路的書風暫時隱匿,另一方麵也使誌氣平和的大王書風逐漸抹上了宮庭色彩,而漸失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