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入連續的陰雨。雨不大不小，淅淅瀝瀝地不肯停息，室內外的一切都如同發了黴一般潮濕粘膩。溫度幾乎沒有下降，雨水隻是給溫熱的空氣裏增添了一份非常濃厚的水氣，我不禁懷疑連魚也可以在空中遊來遊去。我一向很喜歡雨天，靜謐的雨聲總會讓我心情舒暢，現在卻是個例外。我的煩躁和窒息感越來越濃烈，心神不寧，連小馨都感覺到了這一點，在我麵前收斂了一些，不像以往那樣放肆。
陳婆婆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動向，所以我也等於是在明目張膽地活動。看來陳婆婆對我不太關心，無論我是去看程雯，還是去見鄭則友，都不見她有什麼表示。看來她並沒有把我太當回事，或者是在試探我憑著一己之力能掀起多大的波瀾。
仔細回想起來，知道我還在想方設法為程雯做事的，隻有劉嘉、強森、鄭則友、陳文昊這幾個人，鄭秋和孟東也可能知道，影響範圍不大，沒有我感覺上那麼明顯，大概還沒有被陳婆婆察覺。而且我一直和劉嘉在一起，也讓她更加放心。這樣考慮比較合理，如果陳婆婆知道我的目的，至少會限製我的行動，不會讓我這麼簡單地出入。
強森依然住在陳家，偶爾會來和我聊聊。從他見到瑪格麗特向梵蒂岡總部發出求援起，已經過去不少日子。總部派來的兩個聖騎士已經到了，還是一樣被喬尼拉攏住，沒有跟著強森。這樣等於程家的勢力又得到了很大的增強。但是強森最關心的不是這幾個人。讓他焦急的，是那個預定要派遣過來的修女。據說那個修女一直在南美的叢林裏傳教——我總覺得她是在玩荒野求生，那種地方有什麼好傳教的——直到現在，梵蒂岡都沒有聯係到她。我不認為多一個修女會有多大作用，畢竟對手是夜族的女王，並不是人力能夠抗拒的。這是我和瑪格麗特見過麵之後得出的感想。隻是強森對那個修女很有信心，似乎隻要她到了，一切都可以輕鬆解決。
我很羨慕強森。盡管他對喬尼的事感到痛苦，有時甚至是彷徨和絕望，但是總的來說他還是很堅定。他很清楚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或者從他的角度來說，他知道怎樣做才是正確的。我則是完全相反，經常會因為找不到行動的理由而迷茫。這就是有無信仰的差別。
或許我也應該考慮加入某個宗教，作為精神上的支柱。可惜的是，我從小到大，一直是個好孩子，以為課本上的道理都是正確的；當現實擊碎了我的理想，讓我認識到那不過是愚昧和欺騙，我就開始不再相信任何東西。因為這種骨子裏的懷疑，我試圖用現有的知識去解釋一切，而不是相信別人的說法。假如我是個研究者，這種態度大概是好事；同樣這也斷送了我沉迷於宗教的可能性。
到目前為止，還有一方勢力是應該注意的，就是薛家。薛大海沒有住在陳家，但是他是陳婆婆的人，我很清楚這一點。目前五大家裏的四個都在這裏集結對峙，難以想像薛家還是隻靠著薛大海一個人支撐，但是偏偏我們卻得不到薛家有所行動的任何消息。據劉嘉說，薛家內部似乎發生了什麼事件，沒有餘力插手這邊的事。但是情報非常少，劉嘉對事件的細節也一無所知，甚至連這個事件是否存在都不能完全確定。
我不太想和薛大海打交道。這個人老謀深算，心狠手辣，我早就領教過。當時為了救程雯，我威脅和利誘雙管齊下，才讓他願意協助我們，還差一點被他反咬一口，事後回想起來真是相當危險。他在那次事件裏，也獲得了相當大的利益。而現在，我手上並沒有足以讓他咬鉤的餌食。
最關鍵的一點，在於我不清楚薛大海為什麼會和陳婆婆合作。他號稱“龍遊四海”，交際非常廣闊，有著無法估量的人脈資源，可能連陳婆婆也比不上他。從目前所知的情形來看，薛大海和陳婆婆的聯係非常密切，有些非常重要的情報，比如當初我救程雯時的真相，他都已經告訴了陳婆婆。這兩個心機深沉的人會合作得如此緊密，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他們是平等合作的關係？還是哪一方主導的主從關係？是什麼樣的秘密把兩個人捆在一起？他們之間的情報交換到了什麼程度？不清楚這些，根本無從下手，可是貿然去試探又絕對是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