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提爾的目光掃過人群,映入眼簾的盡是緊張到極點的麵容,有人咽了一口吐沫,有人在手持項鏈上的護身符低聲祈禱,有人甚至在指著一旁的同伴給米提爾暗示。
但米提爾根本沒理會那些人的神情或暗示,隻是按自己的口氣說道:“第二小隊的成員,自然不可能從第一或第三小隊中抽調。”
眾人長舒一口氣,仿佛一場災難後有驚無險地躲過一劫。
但在一旁,剛從草叢中爬出來的,沒在隊列中的蜚蠊卻麵色鐵青。他先是蜷縮著身子蹲下,又是退朝一旁。最後竟然鑽回了剛剛才從中脫身的稻草堆。
米提爾依舊吊著眾人的胃口,裝出思考的模樣,按自己的口氣說道:“第二小隊的成員是——”
每當米提爾說出一個字,躲在草垛中的蜚蠊臉色就慘敗一分。仿佛在宣判他的死刑。
“拉米!由你來!”
“我?”
拉米疑惑地看了看眾人,又用手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地追問。
“我本來想讓咖咖擔任,但既然他已經被拉米用毒酒害死了,那就讓拉米頂上吧。第二小隊成員是愛哭鬼——拉米!”
米提爾大聲說出。
台下的眾人如釋重負,感歎在瞬間蔓延開來。
“還好不是我,沒我的事。”
“上次我差點被老爸打死。”
“你還好,前次我被七條惡犬追咬。”
……
“誰是愛哭鬼啊!!!”
拉米的抱怨被淹沒在眾人的歎息中。
聽著雜亂話語,米提爾默默地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清了清嗓子:“還站在這裏幹嘛,所有人抄家夥!大幹一票!!”
米提爾一聲令下,鼬鼠小隊開始了行動。
兩個男孩扒開一旁一個鬆散的草垛,無數“凶器”從草垛下顯現出來。
木頭所刻的刀劍,看起來和真的有幾分相似。
一米半長度的竹竿,或許可以當做長矛來用。
一條椅子的腿,怎麼都無法和戰錘聯想到一塊。
兵刃是否銳利銳利,戰甲的堅固程度,是決定戰場局勢的重要因素。這些破爛絕對算不上精良,但也許對手手中的會更糟。
大量‘軍備’的角落,有一件非常特別的武器。那是屬於咖咖的鏈枷。
真正的鏈枷,應該是用厚重的木質的棍棒作為握柄,木柄的一端鏈接著一條或者數條鐵鏈,鐵鏈的末端是帶著釘刺的鐵球。這種沉重的武器很難揮舞,但一旦揮舞起來,鐵鏈末端的沉重鐵球可以輕易破開盔甲,甚至擊碎盾牌。
不過咖咖的這件,要小巧許多,繩索取代到了鐵鏈,而末端拴著的也不是釘刺鐵球,而是一個網球大小的布團。純黑色的布團,黑色的液體還在一滴滴往下掉。
之前那個叫蜚蠊的男孩拿起這件特別的武器,滿意地自語:“加侖那個廢物已經不行了,就讓我來使用這件超級武器吧。”
異樣的目光從周圍集中到蜚蠊身上。拉米看著滿是墨汁的布團,然後拉了拉米提爾的衣角,小聲地威脅:
“如果我的衣服髒了,跟你沒完!”
“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米提爾不假思索地隨口應付。此時他正眯著眼睛,手指還在做著看不懂的記數,明顯在盤算著什麼東西。
“七檔…應該就站不住腳了…不,八檔…保險起見…嗯,就這樣。”耐人尋味的詞語不時從米提爾口吐出。
第一小隊,第三小隊的戰士們已拿著武器前往戰場。
留在原地的,隻有指揮官米提爾。以及第二小隊的拉米,她也是唯一的成員;還有這個戰場上唯一的女孩。
米提爾微笑著踱步走到拉米身旁。
拉米看著“不懷好意”的米提爾,沒有絲毫的害怕,反而將雙手插在腰間,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大聲問:“要我怎麼做?指揮官。”
“我自有安排,你隻需要服從我的命令。”
“我們兩個直接衝過去幹掉對方的“老虎”?或者端了他們的老巢?反正老虎咬不過你。”
“這種沒水準的事我堅決不幹。而且,你見過哪個戰略家親自衝鋒陷陣的?”
“我沒見過,但你又不是戰略家!你不是一直都在自稱吟遊詩人嗎?”
“夠了!”
米提爾搖了搖頭,然後提高了音調,有模有樣地說道:“聽我命令,第二小隊的隊長——拉米?海倫。嗯……”
“指揮官,什麼事?”
米提爾頓了頓嗓子:
“拉米?海倫,你的任務很簡單。找到這座穀料場裏最大的風車,主戰場就在那座風車的南邊開闊地。
從風車的側門進去,進入操控室。
……
你會看到九根剛被修複的操控杆…是我修好的,厲害吧!
……
你要做的就是依次拉下它們。
……
第一根操控杆推到八檔……拉的時候要輕柔一些。……第二根……數到150……拉米,你的數學水平能從1數到150嗎?能控製好時間嗎?……
……
最後,在合適的時間,拉下第八根操控杆。
……
無論如何,別碰最後的拉杆!千萬別碰!!
……
就這些,簡單明了,不是嗎?”
‘簡單的’的命令,亙長的說明。開始沒多久,拉米張大了嘴巴;
還沒說到到一半,腦袋如同醉酒一般搖晃;
不知過了多久,女孩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捂住了耳朵;
當聽到接近尾聲之時,痛苦已經寫在了女孩臉上。
但米提爾話音一落,茫然的神色從拉米的臉上消失無蹤:
“嗯!很簡單!我非常理解!”
“重複一遍!”
“我們直接幹掉老虎!”
瞬間,拉米之前茫然與痛苦加倍地浮現在米提爾的臉上。
“很好!非常好!就這些?”米提爾疑問
“幹掉老虎?”拉米試探地回答。
“沒錯!——不過還是得按計劃來!”
米提爾無奈地搖著頭,沒再解釋什麼,直接拉著女孩的手,向計劃中的地點走去。
“為什麼你們這些人沒一個可以理解我的計劃,除了山貓的那個病鬼——愛蘭德!。”
滿月的光華讓整個穀料場都蒙上了一層薄霜,強勁的北風掠過慧眼山的山脊。風車的風帆卻一動也不動。
幾十部風車,連同穀料場裏的大多數設備一起,已經年經失修,或許已損毀,或許還完好。隻是現在都已經陷入了沉默。
因為戰亂,這裏早已荒棄多年。穀米早已不見蹤影,本該運走的稻草卻在無人管理中越積越多,堆積如山。
一片沉寂中,卻還有一座風車在運轉。巨大而殘破的八頁風帆在緩慢地轉動。風車內部的機械還在運作,微弱的熱氣從風道中吹出,從風車內部傾瀉出來。
風帆的影子在地麵上緩緩轉動,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一個身影鬼魅般掠過。或許某個強大的武士正站立在風中,拄著劍,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對手。也許這就是決戰之前常有的景象吧。
確有場站鬥,但沒有強大的戰士,也沒有邪惡的巨龍。隻有些十歲左右的孩子和月光下風車光影分明的影子。
風車南邊,是一小片開闊地帶。開闊地附近,成垛的稻草雜亂地堆著。
鼬鼠的第一小隊按照米提爾的部署,在此集結。緊靠著風車南門建立了一道防線。
不出意外,這裏就是今晚的主戰場。
更南邊,原本是一大塊平地,緊挨著穀料場的南側圍牆與閘門。不過現在,這片平地已被真正意義上堆積如上的稻草所占據。
鼬鼠軍團的第三小隊,還有臨時安插過來的‘蜚蠊’埋伏於此。
第二小隊的拉米,以及指揮官米提爾不見蹤影。
約定中,決戰的時間已經臨近。
主陣地上,鼬鼠軍團的第一小隊已做好了準備,正在等待著戰鬥拉開序幕。並非職業軍人,沒有訓練,沒有紀律意識。所有人都躍躍欲試,大部分人處於亢奮狀態,不少人還在大呼小叫。
東邊的草垛後傳來了敵人逼近的腳步聲。
“噢!…噢!!哇噢!!!”
鼬鼠軍團挑釁的噓聲已經奏響。
一個人影從東麵的草垛中現身。
“嗷!…嗷!!…大笨貓們……過來受死吧!”
此起彼伏的聲音中,噓聲與狼嚎得越來越大。
緊接著一個個人頭從草堆後冒了出來,山貓軍團更多的身影翻過草垛出現在視野中。
十人…二十人…三十人…
越來越多的人影,人數已超過了陣地上的鼬鼠軍團。
“嗷-喔!!!…噓…”
陣地上原先大呼小叫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作麵麵相覷的沉寂。
堅守陣地的戰士看了一眼南邊潛伏著第三小隊的草垛,心中則祈禱著米提爾能帶來奇跡。
東邊,山貓軍團的戰士都已經進入了戰場。人數均勢,這已足夠讓人自信與鎮定。
“上!”
對麵的人群中一個聲音下達了命令。
山貓的戰士立即從正麵發起了衝鋒。
士氣高漲,山貓軍團所有人都全力衝向鼬鼠的防線,腳步所過之處塵土飛揚。
兩百米的衝鋒距離,身體的差異顯現出來。身材矮小腳步迅捷的家夥直接將那些大塊頭戰士甩在身後。
衝在最前麵的是一個背著十字架的家夥。他或許在扮演著聖騎士的角色。憑著迅捷的腳步一騎絕塵,聖騎士和被甩在身後的同伴足足拉開了二十米的距離。
敵人已在眼前,全速撞了上去。高速之中,除了目光鎖定的目標外,其他的一切都已變成了一瞬的掠影。
十米…五米…三米…
聖騎士揚起了手中的十字架,準備用神聖力量的給予敵人迎頭痛擊。
在即將撞在一起的瞬間,被盯上的鼬鼠戰士向一旁側身一閃。其他人也默契地向兩旁一讓。
一條小道出現在人群之中。
疾速衝鋒,全力奔跑,無法停下的腳步,亦無力變向。
聖騎士隻得穿過人群中的小道‘勇往直前’。
不歸路的盡頭,是一垛半人高的稻草。
“啊,完了!”
“走好!……安息!!……阿門!!!”
‘聖騎士’無可避免地迎麵撞向草垛。稻草崩散,天旋地轉,帶著無數刺芒的麥稈從袖口衣領處的空隙鑽進了衣服裏。
聖騎士翻滾著跌進稻草堆中,瞬間被稻草淹沒,他的十字架正好如墓碑一般歪歪斜斜地插在了草垛的頂部。
月光之下,穀料場的最終決戰以這樣的方式來開了序幕。
山貓的後續部隊接踵而至,正麵撞上鼬鼠的防線。
或如同以卵擊石,亦或是洪水淹沒村莊。衝擊之下,塵土四起,稻草飛揚,慘叫不絕。
兩個軍團瞬間“死傷”過半。
或是被衝上來的戰士將防線上的守軍撞飛。讓其倒向後麵,跌進了草垛裏。
或者是攻擊者在撞擊中慘敗,人仰馬翻,馬失前蹄,被敵人放到在地。
又或者是,一聲巨響後,兩個家夥痛苦地倒地,在地上不停翻滾。
一瞬的交鋒過後。
鼬鼠軍團靠近風車的左翼承受住了這次衝擊,緊挨在一起的勇士憑著緊挨在一起,瓦解了來襲敵人的衝鋒。
但右翼的陣地卻被衝散。除了兩個太塊頭憑著身體的強硬,挫敗了來襲的敵人。其他人對抗中被撞飛,因為陣型的鬆散,防線瞬間被湧上來的敵人碾碎。
稻草落下,塵土散去,衝鋒與防禦之後。兩軍的戰士揚起武器,進入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