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傳令官有些驚慌地跑了過來。
中將熙德隻是平靜地回過頭,拿起懷表確認了時刻。
“終於到了呢!”熙德感歎了一句,沒有理會驚慌的士兵。“副官,將戰況報告印入卷軸,交給那匹‘烈馬’。告訴他,我們元帥製定的作戰計劃不變!”
從東邊衝進戰場的騎兵迫近熙德的部隊,卻從戰陣旁擦身而過。取道北邊的空曠地帶,向著歐諾聯軍的左翼包抄而來。
歐諾聯軍陣中。
緊握於手的武器無力地垂下,殘破的圓盾從手腕上落,摔在了地上。
“那些騎兵……薩洛克布西法爾軍團……是敵人!”測報員的言語已帶著絕望。
援軍已經抵達,卻是敵人的援軍。
希望剛剛重燃,又再次熄滅。
戰場的正麵,熙德軍團大軍壓境。北邊,布西法爾的騎兵向著左翼包抄而來。
薩洛克合圍的意圖已經明顯。
平原上的歐諾聯軍,之前為了迎擊熙德的大軍擺開了架勢,此時也因此深陷戰場,難以抽身。
暴雨驟停,東邊黑色的雷雨雲已停止了擴散。
雲層之後,漲潮時分的波濤卻湧了上來。
“指揮官,給我命令!”
“塔蘭王子,我們需要命令!”
“王子殿下!”
塔蘭王子忙亂地抬起望遠鏡,又憤怒地將望遠鏡棄置於地。緊蹙眉頭,卻無計可施。
千鈞一發之際,已容不得半點猶豫。
騎士長站了出來,越職下令:
“全軍放棄戰場,黃金衛隊斷後!撤退!”
“等等……”
“沒時間了!現在不走,就再無機會了!”
騎士長打斷了塔蘭,然後拽起傳令官的衣領大吼。
“士兵!,給我傳令!”
傳令官帶著命令離開了。
塔蘭不甘地跺著腳,卻沒有他法。
這時!
“米提亞德!!!”
戰場測報員驚訝地叫出了聲音。
“什麼?”騎士長詫異地問。
“發現米提亞德-海倫!東南邊,距離不明!!!”
更多的聲音驚呼著,消息瞬間四走。
“米提亞德-海倫?”
“預言者?他親自來戰場了嗎?”
……
“那個屠夫殺害了我的兄長!”
“……我要剁了他!”
怒意燃起,在不經意間燎原。
“偵測得到確認!敵軍主帥米提亞德-海倫進入戰場,位置為東那邊的山巒下,距離我軍最近部隊不足一公裏!”
“全軍撤退!”騎士長大聲重複著命令。
前線,一位將領放下了望遠鏡,將眺望敵陣的目光收了回來。
“沒錯,是他。……米提…亞德…哼……哈哈哈!”將領的聲音因為激動在顫抖著,臉上的肌肉顫抖著,神色異常可怕。
旁邊的歐諾戰士紛紛繃緊了神經,躺在地上的傷員甚至掙紮著試圖爬起身。
回音水晶中,回響著撤退的具體命令:
“全軍放棄陣地!輕裝部隊開路……黃金衛隊斷後……丟棄不必要的裝備,全軍撤退。”
將領不滿地搖著頭,嗤之於鼻。
戰團的副官望著將領,沒敢言語。
“士兵!你們聽到命令了嗎?”將領質問。
副官沉默中點了點頭。
其他的士兵憤怒的臉上滿是疑惑。
“很好!我的人!隨我進軍!!目標‘謊言家’——米提亞德-海倫!”將領大吼著,公然違抗命令。
“中尉!別管預言者,撤退!執行……嗡……”
戰錘揮掃而過,水晶陣列破碎!沒說完的命令化為雜音。
“男人們!無視懦夫的命令!!複仇開始!!!”
戰團的士兵們不在猶豫,拿起武器,應聲而起!
危機之中,怒火驟起,蓋過了理智。
“將軍!我們左翼的戰團將隨我們一同行動!但……”
另一個前線戰團執行了指揮塔的命令,放棄陣地向西撤退,卻擋在了麵前。
歐諾軍隊的陣地上,半數的部隊無視撤退的命令。向著東南方的山巒,蜂擁而去。
另外一半的部隊,按照撤退的命令,向著西邊退去。
幾個方陣撞在了一起,相互擁堵著,兵士自相踐踏!戰陣霎時大亂。
趁著敵陣的混亂,薩洛克的鐵騎從北邊的空曠地帶長驅直入,繞到了歐諾軍的側後。
合圍的陣勢已經完成。籠子建好,歐諾軍團已成了籠中困獸。
猶鬥的困獸,會工具一切視野中的活物。作困獸猶鬥的人,盲目的眼無視旁物。
歐諾人瘋了一樣地向著預言者——米提亞德猛撲而去。
而擋在預言者與野獸間的,是薩洛克兩個標槍方陣。
就在南邊,之前的廝殺的地點。
後麵是遠處的山巒地帶,山巒上還是薩洛克的軍營,沒有可供突圍的路線。歐諾軍卻不顧一切地湧向這邊。
標槍部隊擺出了防守的陣型,迎擊著來襲的敵人,率隊的中尉依舊擔任著前線指揮。
投擲的標槍在一瞬間放倒了十多名衝上來的敵人,活著的歐諾士兵退了回去。
一波毫無章法的進攻被擊潰。
歐諾人又一波進攻接踵而至,標槍再次投擲出去。
這樣的進攻,戰略、戰術上都沒有多少意義,隻是舍命一擊。
標槍陣前,已躺下了近百具屍體。
幾十個身穿金色重甲的敵人在靠近。
標槍投擲出去,像之前一樣有力,猛烈的飛行軌跡刺向了敵人。卻被厚重的盔甲彈開。
“長官!歐諾人的黃金衛隊!”
中尉看了一眼來襲的敵人,又望了望身後。
“元帥在我們身後!必須守住這裏!”
蒸汽在盔甲中湧動,從汽笛中傾瀉。那些看似笨重的戰士,在引擎的動力下卻在以戰馬的速度飛奔而來!
沉重的而盔甲讓他們行進的方式不像是奔跑,反而像是掠食的飛鯊,在水麵上躍起、落下。戰士每一次躍起都帶起了無數的塵土,每一次落下的撞擊都讓地麵在顫動。
直麵這樣的怪物,連經驗豐富的戰士都不禁膽寒。尤其是手中的武器無法傷其分毫。
“刺蝟戰車!讓它撞上去!”中尉下令。
擋在陣前的那輛蒸汽戰車開足馬力正麵衝了上去。
迎麵而來的馬車,是個正常人都會躲開。更何況麵對是這種專門用來衝陣的戰車。
但一個黃金衛隊的戰士卻迎麵衝了過去。
戰車撞過來的瞬間,戰士全力揮動手臂,將手臂上的金屬磨盤與重刃砸了過去。
引擎破碎,傾瀉的蒸汽與掀起的塵埃在衝擊中擴散。
銅質的車輪撕掉了一大塊草地,尖刺被從固定的凹槽中剝離,齒輪向四處飛去散落一地。
身著金色鎧甲的戰士毫發無傷。
十幾噸重的‘刺蝟戰車’竟被掀翻,在撞擊中變形!
被掀翻的戰車飛在半空中。
另一個戰士衝上前去,左腕的蠍螯勾住戰車,右臂的重刃劈鑿過去。
金屬撕裂斷毀,幾十噸重的戰車被斬為兩段!就像一頭野牛被肢解,機械殘骸如同內髒散落一地,油料像血液一樣噴濺出來。
這樣的場麵,讓身經百戰的薩洛克士兵也震恐萬分,手臂的力量握緊了塔盾,全身卻在本能地顫抖。
黃金衛隊已經迫近。
沉重的武器不需要多少特別技巧,揮砍、突刺、鑿擊,甚至是直接的掄砸都是極其可怕的打擊。
金屬磨盤上的重刃掄了過去。塔盾金屬的外皮像紙張一樣扭曲,橡木的盾身直接破碎。
血液四濺,散進金色盔甲噴出的蒸汽裏,化成了血霧。
血霧之中,死傷無數。
活下來的薩洛克士兵拔出短劍,開始白刃戰。
鋒刃砍在金色的鎧甲上,隻有一陣陣劍刃磨損的哀鳴。
重刃每一次回擊,卻讓薩洛克士兵的鋼鐵盔甲像紙片一樣被撕裂。所到之處一片血湧。
近百人的士兵在一瞬間陣亡。
戰鬥已變成單方麵的摧殘。
就在這時。
後方,薩洛克的部隊中,一位年長的百夫長從後方衝上前去,飛奔著穿過蔓草的荒地,進入了廝殺之地的一片血霧中。
突然,重刃毫無征兆迎頭橫掃過來,掠向百夫長的腦袋。
奔襲的百夫長放低了重心,後仰著躲避。重刃貼著頭皮劃過,噴出的蒸汽已經灼燙著百夫長的額頭。
鎧甲手腕的部件結構映在眼中。
避開重刃的瞬間,百夫長握住了背在身後的劍。闊劍從圓盾中出鞘,化作一道殘影,軌跡穿過那個黃金鎧甲的手腕。
借著奔襲的慣性,百夫長滑到了一旁。
血色四濺,手腕直接從手臂上分離,金屬磨盤與重刃砸落地上。
“所有士兵,離開這裏,撤到我的方陣後!”百夫長的命令在蒸汽血霧裏回響。
一片模糊中,敵我難分。
兩個黃金衛隊的重甲戰士卻尋找聲音衝了上來。
一支巨螯朝著百夫長砸了下去,百夫長揚起了圓盾遮住了麵龐。
哢砰!圓盾破碎!摔落地麵!圓盾下,卻沒有了百夫長的身影。
一擊落空的重甲戰士揚起重刃一陣亂揮,卻沒能擊中任何東西。
突然,百夫長從一旁的蒸汽中現身,左手反握著一把匕首。
百夫長從重裝戰士的身後,一躍而起。右臂扣住戰士的頭盔。在戰士狂躁掙紮之時,反握的匕首揮刺而下,順著頭盔正麵的縫隙刺了進去。
“呀!!!……我的眼睛!”
金甲戰士慘叫著,半邊的視野消失在血色與黑暗裏。匕首還插在頭盔上,痛楚難耐。本能與恐懼的驅使下,重刃揚起,一陣亂舞。
突然,一聲金屬撕裂的尖銳噪音從身旁傳來。
受傷的歐諾士兵驚恐無比,將僅剩的半邊目光投了過去。
百夫長的闊劍,從另一副黃金鎧甲的胸膛拔了出來。劍的主人快步後退,身影消失在血霧裏。
引擎還在轟鳴,那副黃金戰甲的行動完全停滯下來,沉重的身軀轟然倒地,鮮血湧了出來。
失去了一隻眼的重甲戰士驚恐托著重刃,地環顧四周。卻看不到百夫長的身影。
殘活下來的薩洛克的士兵,一個個從血色的蒸汽中逃離。
百夫長拖著受傷的中尉,向後退去。
“米提亞德元帥在我們身後!米提亞德元帥……”中尉失去了左臂,左腿也已扭曲骨折。意識已經模糊,中尉的口中卻還叫喊著。
“那種重甲戰士,力量來自蒸汽引擎,無法連續衝鋒!剩下的就由我來接手!我的人已經就位。”百夫長回應著中尉。
兩個戰團的覆滅,讓薩洛克南邊的陣線被破開了一個缺口。這裏沒有突圍的路線,對於戰局本無關緊要。
但陣線後五百米處,薩洛克軍隊的主帥卻出現在戰場上。
殺紅眼的歐諾軍都衝向了這邊。
“警戒!敵人在向我們湧來!”
暫時擔任衛隊長的芘婭發出了警告。
“不,歐諾人隻是朝我湧來。瓦汀殿下,我沒說錯吧,仇恨把他們引向了我。”
米提亞德‘糾正’了芘婭的發言。主帥這時還平靜地說著玩笑話,隻是臉上已沒有了笑意。
前方,一個薩洛克百人戰團擋住了陣線的半邊缺口。熙德的援軍至少二十分鍾才能到達。
米提亞德觀望著局勢。他的身邊僅有三個戰術小隊、衛隊長芘婭、暗碼官、還有一個督軍,算上自己,總共二十五人。而且暗碼官是文職女孩;督軍瓦汀也沒有戰鬥的能力。
“元帥,我們掩護!請您撤往熙德將軍的陣中!”一個士兵如此提議。
“不!我哪也不去!”米提亞德先是隨口說出了有些任性的言語,然後托著下巴低語。
“有些危險啊!”
“什麼!”芘婭在質問。
“前麵的戰團做了擋箭牌!”米提亞德嚴肅地判斷著。
“近衛隊,聽我命令,準備戰鬥!!!”
就在這時,一隊敵人的人馬,突破了前方的防線。
他們以一輛衝車開路,繞過了百人戰團,向這邊襲來。有十多個士兵以及一輛馬車。
前方戰團,林立的長矛組成了防禦的堅牆。百夫長獨自擋在手下士兵之前,揮舞著闊劍斬殺了一名敵人。
“元帥在我們身後!右翼的士兵,放棄陣地!攔住那些人!別讓他們靠近元帥……”
“長官,增援來了!”
命令還未下達,狀況已變!
“什麼……”
“增援到達!來自元帥的護衛……”
三個近衛小隊,二十一名士兵衝上前來!與同突破防線的敵人擦身而過!!而衝上前來護衛在前方戰團的右翼!!!
“元帥竟然把僅有的護衛派上前線,增援我們!”
百夫長回望著身後,沒有了那些護衛,元帥的身旁空曠下來……一隊敵人已經殺向了那邊。
百夫長不安地回過頭,繼續揮舞著闊劍:
“所有人,繼續戰鬥!!!”
“孤立米提亞德-海倫。將更多的敵軍引過來!等到布西法爾的騎兵完成包圍,歐諾半島的先生們就沒戲唱了。”——這便是米提亞德的命令。
敵人殺向了這邊。
瓦汀無意識地縮起了肩膀,目光中有一絲慌亂,下意識地攥緊了自己的佩劍。暗碼官則是一語不發,等待著命令。
“瓦汀殿下,這是你實戰中的第二課:‘對於戰場,主帥隻是一枚棋子;對於國家,國王也一樣。’”米提亞德用溫和的語氣說教。
瓦汀無從回應,米提亞德繼續下令:
“暗碼官!你帶著瓦汀殿下即刻前往熙德將軍那。”
“是!”
“哦,對了。離開時每走一段距離,就撕下一塌你的解碼信箋,將其丟棄。”
“是!”
正當兩人離開,米提亞德叫住了他們:“瓦汀,把你的佩劍交給我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