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開回首都的列車(3 / 3)

前麵的車廂已穿過了長橋下的拱廊,滾動的車輪將前方的拱廊長橋拉近。

長橋下,一個個拱廊裏的風景,一扇扇如窗戶一般,從遠方飛速變窄、關閉、堆疊在一起。連同水渠長橋變成了一堵延伸自遠方地平的牆。

“我回來了……”

溝渠長橋拱廊一瞬間仿佛剃刀從頭頂上掠過。

風景瞬間變了模樣。

在關於這座都市不算久違的回憶勾起之前。

一片薄薄的水幕淋過了米提爾的發梢,是很舒服的冰涼。

薄薄的水幕凝成了一個像穹頂一樣的水膜泡沫。無數個這樣的水穹頂拚合在一起,覆蓋了首都郊外的田野。也讓從田野上仰望的天空“鋪”上了無數不規則的“地磚”。

陽光透過水膜,在穹頂下形成了一縷縷溫室裏的虹。

飛馳的列車一掠而過,氣流撕碎了水幕,化成了一場毛毛雨。飄散的水滴落在了被幾日降雨充分滋潤過的泥土裏,又重新蒸發。

蒸發的水霧被來自田野中魔法風車的力場,凝成了水膜。

水滴在穹頂上漂流,微流彙聚落入了渡槽的水渠,被收藏了起來。

這套魔法結界名為‘水穹頂’,是精靈技術“花環泡沫”的模擬複製品。

水幕已經將衣衫弄得半濕,讓期盼中煩躁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列車駛向的前方,遠處冒出了依稀可見的城牆。

……

列車的月台,匆匆走過的人流之中,斬影劍士團的製服算不上顯眼。

“米提爾,盯著點附近。”

“有誰在打我錢包的主意?”

“總部會派人來接我們!”

“真希望來的人是個漂亮的女孩……”

米提爾用手撥了撥自己的頭發,水滴四落。銀色的頭發變得像刺蝟的毛刺一樣倒立淩亂。衣衫能擰出水來,整個人已是落湯雞的慘狀。

值得一提的是,米提爾是乘坐列車而來,車站高聳的天棚外是豔陽高照的下午。到底經曆了什麼才弄成這種慘狀?

“米提爾!還有澤西前輩!是你們!”

女孩的聲音穿過來往人群聳動的人頭,從五十米外傳了過來。有些久違,有些熟悉。

“米提爾前輩!澤西前輩!這邊!”是男孩的聲音。

“芘婭和巴斯,那對姐弟!他們倆?”米提爾說道。

“米提爾,有個漂亮女孩來接你。你的奢望實現了!”

拋下這句話,澤西朝著那邊走去。

“我期待的不是這個……”米提爾待在原地輕聲低語。

來往的人群裏,一個女孩從咖啡屋外擺小方桌的座位上前站起。

涼鞋踏在地磚上的聲音格外清脆。

小巧的手拉起連衣裙的衣角,小跑的碎步在接近。

是期待之物,又猝不及防。

“米提爾……”

被女孩叫住了名字。

轉過身的瞬間,纖細的那還撞了過來。沒停下的腳步輕輕躍起。

男孩與女孩,兩個身影重疊在一起。

“拉米……”

“米提爾,歡迎回來……”

“嗯……”

半個候車大廳沸騰了……

入夜,首都內城,西南角。

幾座廢棄工廠藏在了高聳城牆下的陰影裏。像被盜墓賊光顧過無數次的墓穴一樣……

門戶大開,櫃倒箱翻……

還沒有風化成斷壁殘垣,那先暫且算是人去樓空吧。

缺了一線片胚芽的滿月懸在正空。

從慧眼湖遠道而來的水在運河裏不是那麼安分地流淌著。粼粼波光,還有微微的湍流聲。

河道旁,寬闊的步道上,看不到一條車轍印。鋪在路麵的磚石縫隙間,春末的野草無聲地生長著。

看不到一個人影。

‘特立獨行的遊俠,無人同行!……隻是翻過山丘無人等待……’

米提爾背著行囊,快步走過河畔步道。

步道的盡頭,是季風古樹的所在地,拱衛著古樹的祭壇,亞瑟家族的城堡,也是米提爾的家。

“家族”這個概念,對於米提爾而言有些遙遠。”

“家人”的概念,隻有哥哥米夏,最後一次見麵是在一年前。收到的信中提到,哥哥米夏在西廊穀底的防區擔任了城市衛兵,無法回首都。

不知來自西平原哪裏的信,居然能夠寄到獅心要塞,這真是個奇跡!

家族堡壘已在眼前。季風古樹的繁茂樹冠,堡壘外牆起伏的牆垛,月光下的輪廓一點也沒有變。

小時候自己經常午夜裏躍過城牆,溜出堡壘,從沒被堡壘的衛兵發現過。

斬影劍士團學徒的幾年裏,拄在劍士團的宿舍,一個月隻回來一次,從沒被衛兵發現過。

這次遠征前線,已經離家半年,從沒和城堡裏的衛兵說起過……如果那位老園丁未曾知曉的話,那些信件怎麼送達……天方夜譚了……

仿佛知道自己會回來,堡壘的大門敞開著,護城河上的懸橋也放下了。

告別了以往‘翻牆入室’的行徑,米提爾直接從正門走了進去。

“米提爾少爺!”

穿過城門,被叫住了,是那位老衛兵,也是季風之樹的園丁。老園丁就站在城門拱洞的盡頭。

提著一盞油燈,牽著哪條垂老的獵犬,在等著歸來的米提爾。

“我回來了,老伯!”

穿過了城門,園庭花園開闊的草地被修剪得和離去前一樣平整。隻是月光隱去了季節的顏色。

離開半年,這是最長的一次離去了。

吟遊詩人都是憧憬自由而背井離鄉,而向往詩人的自己卻從未如此歸心似箭,真是諷刺。

“米提爾少爺,您的房間一直為您打掃著。餐廳的大廚為您準備了……”

米提爾輕聲打斷了園丁:

“我哥哥回來了嗎?”

“沒有,少爺。”

“我哥哥回來過嗎?”

“沒有,少爺。”

米提爾有些失落地低下頭。

“米夏少爺一直在西廊穀底。”

“辛苦了,老伯,去休息吧……”

園丁已經離開,米提爾稍微逗留了片刻。

在已經算得上廣袤的園庭。

樹蔭覆住了堡壘內庭大半個草地……

從小時候離家出走,遇見那個姐姐開始。

無論見過多少次。

遮蔽天穹與滿月的繁枝茂葉。

季風古樹的樹冠總是那麼讓人震撼。

時間的沙漏仿似停止流淌。

隻是重逢與離別都太過匆匆。

古樹是誰在十幾個世紀前種下,何時發出第一絲新芽,何時亭亭如蓋,又是何時……

關於時間,真是讓人捉摸不透是該享受還是該煎熬的抽象存在,如果再讓距離將方向迷失……

“姐姐,我們還會在樹蔭下第三次重逢嗎?”

收起思緒,米提爾重新背起行囊。大步穿過內庭花園,朝著城堡走去。

家在滿月的樹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