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必須在薩洛克七大家族的內閣議會上,得到內閣成員的赦免令。但很難想象,那些大人物會為了一個普通罪犯的宣判浪費時間來投票表決。
隻有像盜竊、欺詐、聚賭這些輕微的犯罪才有赦免的可能。
縱火、謀殺、擄掠與此類似的罪行,就基本與這樣的恩賜無緣。
結局在審判開始前就決定了一半。對於重罪在身之人,又被判一次死刑絕對不是什麼好受之事。
間接宣判別人的死刑,同樣不好受。
……
乘坐的馬車駛向了首都西區的最西邊。
‘冰淩從最冷的嚴冬就開始鬆動,繁葉在最酷熱的盛夏就慢慢衰敗。’——摘自《季風》
連續了好幾天的降雨,節慶張結的彩帶已經能擰出水來。城市上空的雨雲像被擠幹的海綿,卻遲遲不肯散去。
低空盤旋的烏鴉像報喪一樣鳴叫著。
目的地已經很近了,一橫排繁茂的柏樹像尖塔一樣立在道路的前方。柏樹的後邊,就是首都的墓地。
審判就是在墓地旁的廣場上進行的。
馬車停在了廣場的角落。
離開庭還有一段時間,但憲兵已經在等待了。
米提爾剛跳下馬車。
一個中年的婦人就靠近、跪在了的麵前積水的岩石地麵上。哭訴著言語:
“將軍大人,請救救我女兒……”
“你是……”
開庭前的突發意外,讓米提爾不知所措。
“我是那個被審判女孩的母親!隻有您能救她!將軍大人……”婦人已經聲淚俱下。
米提爾歎了口氣。
今天審判的那個女孩,名字不便提及。‘夢示’是她在近衛軍團的行動代號,罪名是臨陣脫逃,在野豬丘陵的戰役。
這樣的罪名比起叛國輕不了多少……
無法被赦免,至少從來沒有人被赦免過。
‘我愛莫能助……’麵對一個哭訴的母親。沒法把話語從口中吐出來。
前來圍觀審判的民眾,已經察覺到了這邊的一幕,議論紛紛中靠了上來。被作為陪審團的他們看到這一幕,絕不是什麼好事……
一隊憲兵迅速趕來,拉開了婦人。並護衛著米提爾離開了廣場。
……
站在絞刑架下,幾個繩套空蕩蕩地懸在半空,
不禁想象繩索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畫麵,雖然被審判的不是自己。
“米提爾!”被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是淬火,曾經的隊長。
“淬火隊長……”
心中的抑鬱,讓聲音都變輕了。
淬火走到了米提爾身旁,很平靜地問道。
“你會給她開脫嗎?”
“什麼?”米提爾偏過頭漠然地問。
“我被傳喚來,解釋近衛軍團的規定、命令。我看過那女孩之前的審判報告了,除非罪行不成立,否則死罪難逃……我聽說,在斬影劍士團她是你的後輩,你關照過她不少。”
“這是二次審判,法官會維持原判的。”米提爾平靜地言語著。
野豬丘陵之役,近衛軍團犧牲了三分之二的士兵,其中的大半是跟隨米提爾作戰時陣亡的。
沉重的氣氛,連多一分的歎息都做不到。
淬火沒再發言,轉過了身。
“是我的錯!那場戰役是我的錯!”米提爾自責的言語。
淬火停下了離開的腳步。
“你已經率軍抵擋傀儡軍團潮水般的攻勢!掩護大軍撤退!也許有人可以做得更好,但這種假設沒必要了。”淬火勸解著曾經的下屬。
“我預見了!我警告了!但元帥充耳不聞!”米提爾聲音裏滿是自責。
“那就不是你的責任!”
“或許我應該在被轟出指揮大廳的時候劫持洛朗元帥!強迫他下令!野豬丘陵的戰役就不會是這種結果!”
悔恨與自責,米提爾做出了危險的發言。
“那這次被審判的人,可就是你了……”
淬火指了絞刑架上的繩套,笑著拋下這句話。失去了右臂的袖子搖擺著,曾經的上司瀟灑地離開了。
米提爾回過頭,望著還無人到達的法官席位。
……
審判的場景在米提爾腦中預演。
法官讓證人發言。
……
‘我是‘先兆’!那場戰鬥,我擔任近衛軍團的最高指揮官。命令是我下達的。’
……
‘先兆將軍,野豬丘陵之役,你當時的命令是什麼?’
‘我命令近衛軍所有士兵,半數由我帶領在峽穀中阻擋傀儡的進攻。另外一半人由澤西將軍帶領,突襲雪至嶺以東。’
……
‘被告士兵‘夢示’,是否隨你一起行動?’
‘沒有!’
……
‘被告士兵‘夢示’,是否隨參與了澤西將軍的突襲?’
‘沒有!’
……
‘先兆將軍。那場戰役中,你是否向被告士兵‘夢示’下達過其他的命令?’
‘沒有!’
……
審判之錘的敲下讓命運一錘定音。
……
就在米提爾痛苦沉思之時,一個憲兵走近了。
“先兆將軍?請問你是先兆將軍嗎?”
“我就是!”米提爾點了點頭。
“下午的審判取消了!”
“什麼?”突發之事讓米提爾不解。
“犯人‘夢示’,她在獄中自殺未遂……”
“她現在怎麼樣了?”米提爾神色緊張起來。
“已經脫離危險了!但身份特殊,禁止探望。”
米提爾麵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憲兵恭敬地敬禮後,便離開了。
算不上如釋重負,但米提爾鬆了口氣。
回去吧。
……
皇家學院。
為了避開盛夏的風雨,透光的玻璃頂棚罩住了橢圓競技場的上空。競技場裏空曠的像巨龍巢穴一樣。
無數的彩帶沿著頂棚的框架懸掛,節日的氣氛已經很濃了。
觀眾席上已經坐滿了學院的學生。
按照計劃,即將加冕的國王——洛朗-潘德拉肯公爵,要在競技場中做一次即興演講。
內容對於這些無憂無慮的學生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臨近的假日,讓所有人都變得躁動不安,尤其是最後時分的等待。
時間已經很接近了。
競技場的一個隔間裏,洛朗公爵似乎還有些事沒有處理完。
“大人!東平原那邊的消息傳過來了。東亞瑟家的家主洛亞-亞瑟擁護您的加冕。但……旦莫薩將軍拒絕承認這個王國的合法性!”
信使遞上了蠟封的羊皮紙。
“旦莫薩……他要把半個東平原分裂出去嗎?”洛朗公爵憂心忡忡地撫著自己的白胡須。
“不!隻是不承認您這個國王!也就是說,他要公開叛亂!”
年邁的公爵隻是歎了口氣:
“老朋友,你也無法相信我嗎?”
一旁。
曾經裏擔任副官的人輕聲低語。
“旦莫薩?那個手握舊王國近衛軍半數精銳的叛將?在傀儡王崛起之前,他反叛了舊王室。”
“他還是‘守夜人’的首領……”參謀說話的同時看了洛朗公爵。
老公爵沒有理會下屬的議論,陷入了某種沉思。
“大人,該到外麵去了!時間到了!”
年邁的公爵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稍微調整了狀態,讓臉上重新掛上了慈祥的笑。
“說實話,麵對那些孩子,讓我有些緊張呢。”有趣的老頭說出了句玩笑話。
穿過競技場的通道,洛朗公爵走向了競技場的中央。
……
“我上次離開首都的時候,柑果還是樹上泛青的果實,再回來時……”
老套的玩笑說了無數次,但還是很適合作為開場白,在躁動的氣氛中迎來了哄笑……笑聲與回聲混在了一起,穿透了競技場的牆壁與頂棚,傳到了學院每個角落。
……
競技場的“巢穴”外,一個噴水池,米提爾坐在了水池邊的矮牆上。沒打算到競技場湊這場熱鬧,那邊傳來的哄笑,分貝已像是音樂會的外場。
回來之前去了一趟拉米家的酒吧,得到了一份還帶著熱度的飯盒。把午餐帶進演講會場感覺怪怪的。
沒有分享的打算!就算有,能分享的人也不會站在一起!
拉米親手做的便當,味道總在美味與噩夢間,像投擲硬幣一樣隨機出現。正在與米提爾交往的那個女孩,太喜歡甜食了……
就在這時,一個人穿過競技場外圍的操場,身影消失在那座鬧騰著的橢圓建築的背後,應該是進去了。
隔著有一段距離,看不到麵龐,甚至連性別也沒分辨出來。那家夥標準學生的服飾,背著一柄大劍,還隱約可以看到銀色的頭發。
如果晃眼一看,很像是米提爾的背影。
“怪事,居然看到我自己去參加那無聊的‘演唱會’。”
米提爾戲謔地言語了一句。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享受美食的舌尖上,今天運氣不錯,拉米煎了美味的牛排。
這時,一隻蜻蜓貼著水麵飛過,在噴水池的水麵,留下了如同刀劍劃過的漣漪。
這是風雨要來的征兆。
自己的倒影在漣漪的波紋中碎了開來,這又預示著什麼。米提爾警覺了起來,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人聲鼎沸的方向。
執政官老師去了東平原,澤西暫時外出未歸不知去向,按照日程自己現在正在法庭上作證……
這個時候一個家夥拿著武器接近洛朗公爵,不安在心中縈繞。米提爾拿起大劍——‘白騎士’,向那邊奔去。
競技場中,一陣如雷的掌聲淹沒了幾秒前的跺腳與哄笑。
……
“黑夜已經過去,世界將迎來繁榮紀元!拂曉曆將是你們的時代!”
演講,快要接近尾聲,或是告一段落。
整個競技場已然沸騰。
觀眾席上的學生們紛紛站起,真臂高呼。
……
呐喊聲已然震耳欲聾。
鍾表的指針已擺向十二點!
木槌撞擊青銅鍾壁,發出的一聲聲如喪鍾的低沉。
彩帶與氈帽紛紛拋到了空中。
落下編織物的格子花紋模糊了視線。
……
人群之中,十字弩從衣服的下擺中抬起。
歡笑還在空氣中回蕩。
刺客已扣下了扳機!
弩箭脫弦而出!
十幾隻箭矢劃出死亡的軌跡,從看台向著競技場中央飛去!
“不!!!”
被呐喊淹沒的驚呼,仿佛凝住了時間。
某個通道的入口,撞開衛兵闖入了競技場,米提爾看到了這窒息的一幕。
米提爾拚命將大劍揚起向前一揮!
製成十字盾的劍鞘飛了出去!
……
飛旋的盾牌掠向了老公爵的正前方。
呼嘯的箭鏃卻從四麵八方向目標襲去!!
‘該死!’米提爾在心中怒吼,卻已無能為力……
……
看台之上,愛蘭德半睜無神的雙眼目睹了一切,眼神在刹那之間恢複了深邃與銳利!
“偏移,吸引!”
愛蘭德緊盯著飛旋的盾牌,簡單的吟唱脫口而出。
魔法的力場出現在整個競技場上。
飛馳的利箭像被磁鐵幹擾的指針異樣被偏離了準心。
呼嘯中掠過老公爵的耳旁、身邊,擦身而過!
電光火石的瞬間,落空了原先目標!
箭鏃擊打在飛旋的十字盾上紛紛折斷,紮滿箭羽的盾牌摔在地上,滑到了牆角。
‘誰在支援我?’米提爾在心中疑問,但已管不了那麼多。
……
驚呼在下一瞬爆發,尖叫取代了之前的歡笑在整個競技場裏蔓延、回響!
看台上無措的學生們驚恐中嚇呆在原地!
“刺客!!!”衛隊長在平台的邊緣大吼!
近衛隊的十多個士兵撞開包廂的門,衝進了角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