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朗國王下令:首都城市衛隊堅守崗位!無論亞瑟家堡壘那邊發生了什麼。不準靠近!不準報告!不準對此命令做任何形式的提問!”
前來傳令的不是近衛軍團的傳令兵,而是一個披著鬥篷,帶著手杖的魔法師。
軍符旁的暗碼水晶閃爍著綠色的光信號,沒有報警。難以相信的命令已經確認,隻有服從。
指揮官進蹙著眉頭,盯著麵前的魔法師上下打量。
此地,首都南城牆,距離亞瑟家堡壘最近的哨塔,這片區域的防務信息、兵力都聚集於此。
破曉時分開始,洛朗元帥就要獨自在季風古樹下祈福。
衛兵隻能守在外圍。
一旦祭壇那邊出事,這裏的士兵能最快趕過去。
現在卻禁止做任何行動……
聆聽著命令,兩個副官不自主地靠上前來,但提問也已經被明令禁止。
此時任何言語都背著風險。違反命令,足夠被告上軍事法庭……
指揮官思索、躊躇好一會後,才用試探的口吻言語:“命令重複與確認:‘守衛此地,無視季風古樹發生的一切!’”
命令確認,是固定的步驟。
魔法師深邃的眼瞳盯了過來,點了點頭:
“命令已得到確認!”
狐疑滿腹,指揮官卻隻能認真地回應:
“我服從!!!”
“很好!我會通知其他哨所!告辭!!”
魔法師拋下了話語,轉身拉開了哨塔的門。沒有踏出半步,卻一溜煙般消失了身影。
“你們看清了嗎?”
指揮官看著魔法師消失的位置,不禁寒顫。
“沒有,像幽靈一樣……”
“是‘蛇之七寸’,愛什麼太潘,東平原學術發表會上用過這把戲。”
兩個副官驚歎著,指揮官將手拍在了哨塔玄武岩的牆壁上。
多幾個那樣的魔法師,整個首都的堅牆高塔都會形同虛設。
半掩的木門外,天色已經泛白。
……
籠罩首都最後的夜幕已走向消散。
嘭!嘭!幾聲禮炮代替了早晨的鍾聲。
……
呼呼……
如同遲到時分的光景,疾奔的腳步穿過抄近路市區的小巷,破曉前陰影還沒在羊腸小徑完全散盡。
幾隻野貓驚被腳步驚嚇,從垃圾桶蓋上躍起逃竄。
奔跑著衝進後街小巷。
奔行的劍士差點與頂著一筐出爐麵包的攤販撞個滿懷。
拐過拐角,拂曉的光從小巷的盡頭照進了眼瞳。
衝進光明中,從小巷彙入主街時。摩肩擦掌的人流卻截斷了去路。
遊行的市民,帶著昨夜沒能盡興狂歡的躁動,走上了張燈結彩的街頭。
被攔在小巷裏的米提爾,隻能用握拳的手擊打在身旁的紅磚牆上。
“可惡……”
……
打磨得鋥亮的雙劍緩緩抽出,又收回了劍鞘。
“澤西大人!城市衛隊,某個哨塔發來了緊急聯絡。”門外傳來了驚慌的聲音。
高階劍士,斬影劍士團的目前的執政官——澤西,沒有理會。輕輕扶正了正裝劍士服的領帶。
門被撞開了。
“澤熙大人!暗碼隻有一個棋局的詞:‘將軍!’”
澤西回望了一眼已不知所措的屬下,隻是處變不驚地點了下頭:“我知道了!退下!”
另一個劍士闖了進來:
“澤西大人!荻藍已被抓住,但米提爾大人還在監視的守夜人——莫裏……”
“我會親自處理!所有人不得離開劍士團半步!這是執政官的命令!”
幾個小時前就任執政官的澤西,拋下話語,摔門而去。
……
‘“澤西!你竟然通過了斬影劍士團的試煉!成為劍士,就有個著落了!”
父親抱著年幼的澤西,激動到顫抖。
“在顛沛流離中,你的死去的母親與姐姐能夠安息了……”’
記憶中已經模糊的話語,從褪去了兒時茫然的耳中回響。
……
“此路不通!!”
回家的河畔步道。
父親,還有他手下的無數士兵,擋住了米提爾的去路。
此時,即將加冕的洛朗國王,已經在季風古樹下的祭壇開始了祈福。
“父親大人!我必須去見洛朗元帥!”
“米提爾,回去!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我不能讓你毀了亞瑟家的聲譽!”
麵對米提爾的含糊其辭的要求。父親已是聲色俱厲!
“該死!”
米提爾回身奔跑,奪路而去。
……
‘“父親!你為什麼要加入外籍軍團?我已經獲得了晉升,劍士的收入。我能養活這個家!”
十二歲的澤西質問。
貧民窟,像是廢墟一樣的家中。
“澤西,你在劍士團過得好就行,不能讓你劍士團的朋友知道,你不是薩洛克出身的人……”
“我不在乎!您是我唯一的家人了!就算放棄劍士的身份,我們重新流亡……”
父親和藹地聲音,被澤西聲淚俱下地打斷!
啪!耳光扇在了澤西的臉上!
“澤西!你怎麼敢說出這種話!你母親的死讓你活了下來!你才有了今天……”’
……
“滾開!別擋道!”
匆匆趕路,米提爾橫衝直撞穿過遊行中的列隊。
一片混亂中,一個女學生被推倒在地,捂著小腿痛苦不已。
“不準奔跑!”維序的衛兵靠了上來。
“退下!我是西亞瑟家的人!”
說出自己都覺得惡心的話語,卻喝退了衛兵。
無暇他顧,米提爾解下腰間帶著家族徽記的布袋,將其‘一擲千金’!
衛兵與民眾都哄搶做一團。
捂著小腿痛苦中的女孩被撇在了一旁。
肇事逃逸的自己,無人攔阻,無人敢攔。
這個國家怎麼了……
……
必須趕往季風古樹!
還有一條秘徑!
衛兵把手的外圍,南城牆西段。
有一條廢棄的地下鐵軌,連接著城牆外的斬影劍士團與城牆內的廢棄兵工廠。
剛好從地下繞過了儀式的守衛。
知曉秘徑的人……
借助它偷偷溜回家的米提爾。
逮住過米提爾的澤西。
過去是運送煤炭的鐵軌,廢棄後幾乎無人知曉。
……
奔跑著穿過半個劍士團。
衝進庫房旁無人看守的隱秘小徑。
走過無數次的小道,卻從有過此刻的慌亂忐忑。
遍布隧道的煤灰吸收了所有光,拱形的隧道鐵軌,看不到盡頭出口的光亮。
……
穿過城門拱廊,內庭園林的光景映入了眼中。
走過季風古樹樹冠下的大片草地,不知是晨露還是雨珠的水滴弄濕了劍士袍的衣角下擺。
沒有一個守衛。
野豬丘陵的英雄,斬影劍士團的高階劍士——澤西站在了儀式的地點。
莊重地朝祭壇上行了個軍禮。
祭壇上。尚未加冕還不算國王,洛朗-潘德拉肯公爵,正單腿跪地,祈福禱告。
似乎是察覺到了來客,年邁的公爵偏過頭看了一眼祭壇下的人影,沒有更多的反應。
雙劍出鞘,在澤西手中將殺意凝聚直指目標:
“洛朗元帥,我不承認您是薩洛克的國王!”
祭壇上麵的公爵沒有從蹲跪中站起,隻是閉上了雙眼:
“守夜人?舊王室?某個家族?還是三者都是?”
哼!澤西不屑地嗤之以鼻:
“別把我和他們混做一潭!我隻效忠這個國家!這個國家偏離了航向,你卻置若罔聞!”
“首都的混亂嗎?是我的錯……”洛朗公爵自責地歎。
“還有您的孫子——瓦安!我絕不會讓他成為王冠的繼承人!”高階劍士將話語一字一句地說出了口。
“澤西,你希望誰來繼承這個國家?”洛朗公爵突然問道。
“我無權決定!但我會用劍否決!”
話音已落,澤西交叉著雙劍,擺出了進攻處決的架勢。
洛朗公爵重新把目光回到了祭壇上,背對著澤西,用長者勸解的語調輕語:
“孩子,請你再考慮一次,一切還能回頭!”
澤西卻隻是冷冷地回應:
“洛朗元帥,感謝您在傀儡王戰爭中所做的一切!我意已決!”
突然!
一柄利刃撕破空氣,飛馳迫近!如閃徹的驚雷朝澤西迎頭而落!
澤西將雙劍揚起、交叉、招架!
滋嗡!
極其尖銳的驚鳴發自金屬撕咬之處!附近草穗上的水珠瞬間在聲波中破碎,化成了汽霧!
汽霧升起的中央,澤西被雙劍傳來的力道壓得單腿跪地!
勉強接下了突襲而來的利刃——一柄五指劍。
那柄短刃的凹槽與鋒刃,還殘留著能量的輝光。劍刃飛過的路徑,還沒散去的能量留下了殘影軌跡。
“驚鴻一擊!”
認出了來襲劍刃的招式。澤西先一步偏開了腦袋,避開了劍鋒所指。
下一刹,能量波的轟擊沿著還未消散的殘影接踵而來!
轟!
能量波被殘影的軌跡校準,準確地命中了五指劍劍柄的末端。
衝擊彙聚一點,五指劍再次動了起來!如同破城弩炮在咫尺之距的崩弦彈射!!
疾飛的短劍連殘影都看不到!
澤西耳邊擦過的氣流如刀片般割人!
轟!!!
另一聲巨響,破碎的煙塵在身後四起。
堅實的地表如同水層一般被洞穿!!
五指劍像打水漂一樣,一次次彈起落下!擊穿鋪路的石板,侵徹撕碎擋路的石雕,最後在煙塵中消失了蹤跡。
躲過一劫的澤西沒有回望身後的破壞慘狀。不怒自威的高階劍士,朝著不知藏匿在何處的襲擊者命令道:
“朱莉,給我退下!!”
“容我拒絕!澤西將軍!米提爾大人命令我攔住所有來者!”
套著劊子手的行刑麵具,女孩握著五指劍從煙塵中現身,卻是哭喪臉的聲音。
“既然還能從死牢中出來,就別自尋死路!退下!”
“我……我拒絕!”
哭泣的女孩抬起手,將五指劍指向了澤西。
……
米提爾穿過家族堡壘的城牆拱門時,季風巨樹東邊,祭壇的方向那傳來了刀劍碰撞的金屬聲。
沒有一個衛兵的蹤影。
穿過內庭園林的草坪,繞過季風巨樹。
視野中卻看到了女孩敗北的刹那——脫力、前傾、跪倒……
“朱莉!”米提爾衝上前去,在女孩倒地前扶住了她!
“米……米提爾大人!我辜負了你……”重擊之下,女孩的意識已經漸漸消弭。
“沒事!我在這,剩下的交給我!”
米提爾輕輕將女孩平躺、放下。取過她還緊握於手的五指劍。
國王還在祭壇上事不關己地向神祈福。
周圍一片激戰後的狼藉。
步道的石板被撬起了許多,都斷成數塊,散落得到處都是!
青翠的草坪,半邊被連根帶著地皮拔起,另外半邊像被土撥鼠洗劫過一樣,遍布著坑窪。
兩棵行道樹被削斷,一個穹頂圓頂完全坍塌,化為了斷柱瓦礫。
造就了這片狼藉的威脅,就站在不遠處。
澤西默默地看著米提爾安置了昏過去的女孩朱莉。放著絕佳的攻擊機會,無動於衷。
直到米提爾處理完女孩手臂的傷口,站起身。澤西才將雙劍指了過來。
“‘劍鋒永遠隻能指向敵人!’”
一向被自己置若枉然的教條,米提爾背出了遵守的一句。
手中的五指劍低垂著,斷毀的‘白騎士’大劍也靜靜躺在劍鞘裏。
麵對曾經並肩戰鬥過的戰友。
已不可避免的刀劍相向。
提不起一點戰意。
“我從沒把你當做敵人!但必行之事讓我們站在了對立的位置!”
澤西冷冷回應。
米提爾偏過頭,朝著祭壇上的洛朗公爵,也是自己的外祖父,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老爺爺,停止這無聊的神學!離開這裏,到近衛軍那避難!”
“抱歉,小米提爾!我脫不開身!”
還繼續著儀式的洛朗公爵,抬起了沒被鐐銬束縛卻合十不分的雙手,在半空中晃了晃。
這時,警覺從腦中閃過。米提爾條件反射地抬起五指劍指向了側方。
那邊,瑞雅背著‘預言者’大劍從灌木叢後漫步現身。昨天行刺過國王的刺客也已卷土重來!
狀況更糟了!
澤西、瑞雅!同時麵對這兩個家夥已沒有一點勝算。身後是被行刺的目標洛朗公爵,腳邊是昏迷的後輩朱莉,兩個後顧之憂。手中僅有的寸鐵,其一是短小過頭的五指劍,其二是劍鞘中斷毀的‘白騎士’。
唯一聊勝於無的優勢:這時米提爾自己的家族堡壘,這裏的情況了如指掌。
‘想象還能做什麼!還能做些什麼?’
瑞雅一步步走近,拔出了極其堅韌的‘預言者’大劍。
“劍士澤西!拖住銀發護衛!我去了解洛朗大人!”
“不!一邊呆著!吸血鬼!這個國家的事,必須由這個國家的人來結束!”
瑞雅的提議!
澤西否決!
米提爾先行動手!
短小的五指劍擲向了瑞雅。
“呆在這!他們不會傷你!”衝朱莉拋下了不會得到回應的話語。
米提爾向後一躍。落到了祭壇旁一個花壇的正中央。
澤西奔襲過來,從正麵發起了突刺。
瑞雅擊飛五指劍,也繞向了米提爾身後,估計會遲一步夾擊。
腹背受敵!
一切都在預料之內!
他們不會知道,這座堡壘,連同季風巨樹樹蔭下的園林都是米提爾的家。
他們不會知道,這座花壇原先是米提爾與哥哥米夏練習競技場。
他們不會知道,灌木之中藏著練習的武器,更無從知曉米提爾還在這裏藏了把大劍!
米提爾把右手貫入了身旁的花叢中。
嗆!!
突襲的鋒芒已至!大劍從花刺中斬棘出鞘!
鋒刃碰撞!藤條、枝葉、連同藍色的花瓣斷碎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