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夜宿驚魂(上)(1 / 3)

天地都被一片白茫茫的雨霧吞沒,看不見山川道路城郭。

一大群鐵騎在豪雨中緩馳,戰馬踩過水窪,濺起一片泥水,所幸道路還未濕透泥濘,戰馬跑起來也沒那麼吃力。

鐵騎校尉張簡風聽到副帥張允皋說了一句,後軍千騎投了狼牙騎後,燕州鐵騎勢力大衰,隻有接受整編。

也是這個道理,早晚都得整編,不如趕早點,主動投誠,兩軍本來就是意氣之爭,兩邊都是親人,李遊騎那身弓馬不知他怎麼練出來的?

早有哨探冒雨將消息傳進來遠城內,三百名狼牙騎腰背筆挺地站在城門前的泥水裏,列陣相迎,豪雨如注,劈劈啪啪砸在油布披風上,暴雨中的寒風卷來,掀開油布披風,紛亂的雨珠似攻城拔寨一般,歡呼跳躍著衝了進去。

這群年輕的狼牙騎緊握手中的陌刀,愣沒皺一下眉頭!

新任的鐵騎副帥張允皋策馬到了近前,才見到如此陣仗,肅

然起敬,大聲叱喝:“全體下馬,解了刀弓,步行進城。”

炸雷般的喝聲穿過重重雨幕,城頭上的李賢齊也聽見了,臉上浮出笑意,“燕州鐵騎是真心來投誠的,我率血刺親衛出城迎一迎。”

狼牙右營指揮使周綝連忙勸阻,“萬一鐵騎詐城,李遊騎豈不是自投羅網?”

少年遊騎將軍搖了搖頭,“兩軍本就有積怨,主帥再無誠意,怎能使鐵騎歸心。”

“李遊騎,奴家與你一道出城想迎,翁城上的伏兵該撤了嗎?”身旁的張青若問道。

把眼一瞪,李賢齊喝道:“無事常如有事時,提防才可以彌意外之變;有事常如無事時,鎮定方可以消局中之危。我出迎是我的誠意,你們箭上弦,刀出鞘是你們的職責。”

看到張青若被嗬斥得眼圈兒紅紅,李賢齊也未理踩她,轉目四顧,“狄虎頭,將這句話當作軍令傳下去,萬不可因燕州鐵騎撤軍,狼牙騎上下放鬆警惕。”

盯著張青若,目光似乎在說,大老爺們的麵子你要顧及吧,軍機大事你也來指手劃腳,不是自個兒找虐嗎?大喇喇地吩咐道:“你去準備火塘酒食,為鐵騎軍校接風。”

“楊射虎,帶著血刺衛,隨我出迎!”李賢齊一裹油布披風,在一群血刺的簇擁下往城下走去。

作為鐵騎中最後一人在向狼牙騎解刀取弓,張簡風感覺到什麼,驀地抬頭,護門牆右邊,一彪狼牙騎怒龍般呼嘯而出。

在張簡風的視線中,在雨中,依然矯健神駿的墨龍駒一馬當先,裹著風雨斜斜衝來。

少年遊騎將軍陣前射殺鐵騎斥候,當時的情狀一下子湧到鐵騎軍校的腦海中,每個人都緊閉著嘴唇,屏住呼吸,將心懸到了嗓子眼。

“都是衛護家國,出塞擊胡的好漢子,賢齊迎接來遲,萬乞恕罪!”話音未落,已滾鞍下馬,也不顧地上的泥水,單膝跪下,拱手見禮。

身後的血刺衛在雨幕中勒馬扯韁,並不下馬,戰馬嘶鳴著,跳動著,濺起大片的水花,為李賢齊憑空添了幾分威勢,這一跪才顯得重逾千斤。

少年遊騎將軍幾句話說得鐵騎軍校心裏熱乎乎的,渾不覺秋風秋雨冷煞人。大夥兒就要跪倒在泥水裏回禮。

“大夥兒都是軍中的廝殺漢,別拘這俗禮,上馬,回城,喝酒!”李賢齊下半身都是泥水,搶上前去扶住張簡風。

“你是七哥?”腦海中閃過一些記憶片斷,比自己年齡大兩歲,上撥軍中子弟的孩子王,他從軍後才輪到自己。

“賢齊,一別經年,個子也高了,弓馬連我也望塵莫及。”張簡風臉眼中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模糊一片,也沒動手去揉它。

張允皋炸雷般的嗓子響了起來,“都是糙爺們,別婆婆媽媽,聽李遊騎的,上馬,回城,喝酒!”

鐵騎軍校高聲應諾,紛紛上馬,在血刺衛的引領下,馬蹄紛踏,大片的泥水四濺,往西門馳去。

快到護門牆,一馬當先的遊騎將軍李賢齊想起什麼,猛地暴喝:“止!”

聲如雷霆,穿透了重重雨幕,在鐵騎軍校耳邊炸響,好家夥,都是在馬背上活下來的廝殺漢子,戰馬爆出一片長嘶聲,齊刷刷地停了下來,戰馬踐踏出的泥水漫天潑灑,鐵騎軍校頃刻間人人成泥猴兒。

墨龍駒在雨中昂首人立,長嘶如龍,前蹄踏下時,馬身已轉了180°,向前飛馳回去,那電閃般的速度看不出是在暴雨泥水中。

鐵騎軍校扭身回望,模模糊糊的視線中,列成方陣的三百名狼牙騎身子一動未動,頂盔貫甲,手駐陌刀,狂風驟雨一陣兒一陣兒打來,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們卻如海邊千仞高的岸礁,壁立在漫天的水霧中,孤峭挺拔。

遊騎將軍李賢齊未曾下令,所以他們在狂風驟雨中未動。

這就是不動如山,軍紀森嚴的狼牙騎!每一個鐵騎軍校心中深深地震撼。

墨龍駒飛馳到了方陣前,一腔子滾燙的熱血在李賢齊胸中回蕩,鷹隼般雪亮的眼神緩緩掃過每一位狼牙騎,竭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又是一聲炸雷般的暴喝:“收隊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