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陰陽之道(二)
“正月初八,開市大吉!”瑞傑望著尚陽小街兩側熙熙攘攘的人流和剛開業的店鋪,心裏兀自思忖道。鞭炮聲不絕於耳,打破山村的寂靜,各家店鋪門前都張貼著大紅對聯和掛簽(彩紙刻製而成,形同符咒,上麵刻著吉祥語),一幅和祥喜氣景象。
這種祥和之氣基本與瑞傑無緣,今次下山隻為買些祭奠之物。在小街邊尋到一家紙匠鋪,鋪子前麵擺放著刻好的青石墓碑,雕鑿成形的空墓碑,還有花圈燒紙之類的祭品。瑞傑凝眸掃了一眼門楣,招牌上寫著“仙人渡”三個大字。
好氣派的招牌!瑞傑兀自好笑,隻經營祭奠之物的紙匠鋪子也變得文雅脫俗了,且不說質量好壞,單說這名字也會讓人多看幾眼!
推開店鋪破爛的木門,屋裏冷清異常,整間小鋪子塞滿了各色軋紙祭奠用品,花圈燒紙、童男童女、牛馬壽衣不一而足。瑞傑站在門口無從落腳,便低聲問道:“老板!”
從一大堆“童男童女”之間鑽出個腦袋來,臉上戴著一幅深度眼睛,一根黑不溜秋的細繩懸在胸前,頭上戴著醬色的氈帽。
“恭喜發財!”一聲老氣橫秋的聲音傳來:“客官,用些什麼?”
“四遝燒紙!”瑞傑看著老板沉吟道:“有沒有帶銅錢的燒紙?”
“嗬嗬!沒有,都是現用現打上的。不過本店可以提供因錢工具,你自己可以打!”老者從紙人堆裏麵鑽出來笑道。
瑞傑點點頭:“那就在你這打錢吧!”
老者淺笑一下從櫃台上拎起四遝燒紙:“跟我來吧!”
穿過一道門框,裏麵是一間小屋子,屋內毫無光線,昏暗得很。瑞傑站在門口看著老者放下燒紙,拿出一個黑色的罐子來。
“不用我教你怎麼打錢吧?”
瑞傑臉色一紅:“怎麼打?”
老者盯著瑞傑麵無表情的臉,忽然訕笑道:“小哥莫非是宋老先生的公子?”
瑞傑點點頭,宋家在尚陽堡名聲遠播,爹的口碑不錯,加之出了兩位在奉天上學工作的子弟,小鎮上的人幾乎都知曉。更主要的是宋家慘案轟動整個小鎮,無人不知曉。瑞傑臉色一緊:“您認識我爹?”
“嗬嗬!”老者點燃一煙袋抽了一口,暗黑蒼老的雙手按了按棉襖:“尚陽堡就這麼大的地兒,宋老先生之名豈敢不認識?三公子,這燒紙贈送你了!”
老者說罷便將一遝燒紙平鋪在地上,從黑色罐子裏掏出一捧煙灰來填在紙下,又摸出了一隻木質的銅錢鑷子遞給瑞傑:“這活你自己幹,以示心誠!”
瑞傑單膝跪在地上,左手捏著銅錢鑷子,右手掄起小鐵錘,看好了間距便砸了下去。每砸一下,紙上便刻印著一枚銅錢的痕跡。這是東北殯葬風俗,所謂的燒紙錢,紙是黃燒紙,錢是刻印銅錢。
老者俯身將刻好銅錢的燒紙拿起來,拂幹淨紙背麵的灰燼,紙上的銅錢規整,清晰可見。老者讚許地點點頭:“三公子做事嚴禁守中,心地良善純淨,是做大事之人!”
瑞傑臉色一紅,又拿出一遝紙放在灰燼之上,手持小鐵錘自顧砸刻起來。
“宋老先生及兩位公子下葬何處?”老者吸了一口煙問道。
“在龍台山的龜靈峰下!”
“哦?”老者聲音一頓,麵露驚疑之色唏噓道:“可是三清觀後山的腳下?”
“正是!”
老者扶了一下氈帽,老臉灰暗,眼睛混濁,啞著嗓子道:“三公子,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瑞傑停下來麵無表情地看著燒紙上的銅錢:“老先生請說!”
“老先生的陰宅雖負陰而抱陽,但睡在裏麵如同身在懸山,上有龜靈壓頂,下有龍溪暗流,終年不得地氣,必有塌陷之憂!後輩子孫亦是高而不成低卻不就,更談不上蔭澤子孫了!”
寥寥數語,直言不諱,毫無掩飾。
“您看過家父葬身之處?”瑞傑狐疑地看著老者問道。
“嗬嗬!三公子,毋須問,龍台山三清觀周圍老朽早已經了然於胸,那裏不是葬人的風水,倒是修煉心性的好去處!”
瑞傑放下小錘子,心裏翻騰不已。
“老先生,您方才所言,我爹的墓穴是葬在空山之上?”什麼叫“身在懸山”?爹娘的墓是在龜靈峰腳下,龍台山上麵,朝陽背陰,張真人說這是“負陰抱陽”的好地方。不過眼前其貌不揚的老者所言切中了瑞傑的心理!
龜靈峰乃至龍台山下藏著崔道師的地下暗洞,但不知道那條暗道到底有多長,從暗道的入口處便可看出,龜靈峰乃是龍台山分割出來,暗道實則是山體裂縫而已。老者所言的“龜靈壓頂,龍溪暗流”莫非指的就是龜靈峰與小清河?
“老先生,您所說的龍溪是否就是咱們堡中的清河?”瑞傑凝重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