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孫策由衷的讚歎,下馬撚土為香,向江水致祭,“項王縱橫天下,恨不能出生在他的年代,無法追隨其左右。”
程普指向遠處一座土山道:“主公,在下幼時途徑此處,記得山上有一座‘項亭’,據傳是當年烏江亭長埋葬項羽血衣和殘骸後所立之亭。主公可於此亭感懷古跡,憑吊英雄。”
“既是項王的衣冠塚,怎可錯過。德謀,命人備齊三牲,我與三位將軍一起上山拜祭。”孫策抬頭見空中烏雲密布,皺眉道:“天氣如此陰沉,必有大雨,看來今日無法渡江。德謀,傳令下去,命呂範和橋蕤二人領兵駐紮於此,分派軍士四周搜集船隻,待來日天氣轉晴後再行渡江。”
待程普吩咐停當,孫策一行驅馬上山,才行到半山腰時就下起了暴雨,冰冷的雨水打在眾人的鐵甲上,又順著甲縫濕透了內袍,浸水的裏衣黏在身上很不舒服。程普指向山頂道:“主公,我們行快點,去亭中避雨。”
土山喜不甚高,幾人頂著雨加鞭策馬,登上了山頂。孫策下馬走入亭中,抖去了衣甲上的雨水,環目四顧,隻見亭子曆經風霜洗禮已頗為破舊,四周長滿了雜草,亭子正中立有一塊丈餘高的石碑。孫策拂去碑上的苔蘚灰塵,低聲誦讀碑文:“楚霸王項籍,一劍亡秦力拔山,重瞳千載孰能攀,秋風蕉鹿行人憾,漢寢於今草亦斑……”之後的碑文模糊不清,難以辨別。孫策心中又默讀了幾遍殘存的碑文,才命程普等人獻上三牲,親自釃酒祭奠,同時暗暗禱祝道:“若孫策能於江東立業,複興先父之基,即當重修陵墓,四時祭祀。”
孫策正在虔誠禱祝間,空中突然雷聲大作,一道閃電將麵前石碑轟至粉碎,露出築於碑中的一杆鏽跡斑斑的鐵戟。孫策心中驚異,起身拔出鐵戟,見此戟甚長,拿在手中極為沉重。三將湊上前來細看此戟,程普驚道:“主公,這可能是項王當年所用的兵刃。據傳項王起兵時會稽郡曾天降隕石,其叔父項梁私下請高手匠人於石中取鐵,為項王鍛造兵器,曆經九天九夜終於鑄成一杆重戟,長一丈二尺九寸,重一百二十九斤,僅戟杆就有碗口粗細,項王稱其為“鬼神”,又名“虎頭盤龍戟”。常人需兩人合力方能抬起此戟,但是項王天生神力,使此戟隻用單手,縱橫疆場,莫有當者。“
“也當真隻有項王這樣力能拔山的英雄,才用得了這件兵器。”孫策細看手中的鐵戟,“不知此戟在石碑中藏了多少時日,竟然鏽蝕的如此嚴重。”
“若此戟自項王自刎後便被築入碑中,至今約有四百年了。”
此戟隱匿於高祖開邦立國之時,再現於漢室風雨飄搖之秋,豈非天意。孫策將鐵戟重新插回斷碑中,躬身行禮道:“劍折沙盡血洗風,七載成敗轉頭空。蕩恨笑飲蒼天淚,段韌傲刻夕陽紅。”
孫策話音未落,隻見鐵戟鏽蝕處寸寸龜裂崩落,其中竟鑄有一杆亮銀長槍!
程普驚歎道:“相傳項王年少時慣用一杆長槍,重三十六斤,亦是以天外玄鐵冶煉鑄成,後不知所蹤,原來竟被鑄入此戟中。”
孫策見這杆傳世神兵通身湧動著靈性的光芒,不禁上前握住槍杆,將其奮力拔出。怎知長槍入手,槍身開始劇烈的震顫,槍鋒也發出刺耳的嘯鳴,程普驚呼道:“主公快快放開長槍,莫要激怒了項王的英魂!”
已經遲了,孫策的雙手似與槍身鑄為一體,無法放開,雄沛的力量沿槍身灌入他的四肢百骸,將他的靈魂逼出體外。混沌之中,孫策時而感覺入墜冰窟,時而感覺身入烘爐,嚴寒酷熱將他吞噬、撕裂,無數看不清麵目的人揮舞著各色兵刃向他斬落。
難道我竟避免於此?這個念頭在孫策心中一閃而過,隨即被心底湧起的強烈不甘所淹沒——不!絕不是這樣!江東的猛虎絕不會束手待斃!孫策放聲咆哮,長槍橫掃,將所有魅影揮散,唯有一個身著烏金戰鎧的武士不受影響,平推重戟直貫孫策的顱腦。
這無從躲避的致命一擊竟然全無殺傷,周圍的一切也如煙霧般嫋嫋散去,靈魂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裏。孫策幾個踉蹌,跪倒在地,隱約間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沉聲道:“果敢堅毅,有孤霸王之遺風。”
此時孫策手中的長槍已安靜下來,散發淡淡的白色光暈。程普等人上前將孫策扶起,程普道:“主公鴻福,這杆槍已經被馴服了。”
韓當捋須道:“主公即是能夠承繼霸王武勇的人,可謂小霸王也!”
孫策聞言微微一笑,終究還是得名小霸王,雖然沒有挾死一將喝死一將來得威風,但流傳後世也可算得一段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