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嚴氏之謀(1 / 1)

興平二年初秋,吳郡。

嚴白虎重重的哼了一聲,怒道:“虞魏顧陸這幫不成器的東西,不是一向目高於頂,自詡清高麼,怎麼連孫策送來的幾本破書、幾張破琴都要收下。老子遲早要好好敲打他們一番,讓他們知道誰才是吳郡真正的主人。”

嚴輿湊到嚴白虎旁邊道:“大哥,這件事情有些蹊蹺。虞魏顧陸四家當年為躲避戰禍將主家遷來吳郡,雖然聲勢不如以前,但總也是領袖江東士族的頂級門閥,其子弟做官的亦不在少數,怎麼會看上孫策送來的幾件破爛玩意?”

嚴白虎聽出嚴輿話中有話,斜著眼睛問道:“怎麼,難道還有隱情?”

“大哥,我聽說孫策送的這些東西是隨書信而來的。”嚴輿壓低了聲音道,“當年孫策在江都為父守孝,四族就曾派人與其勾搭過。”

嚴白虎拍案大怒道:“竟有此事?我如何不知?”

“背主作竊的齷齪醜事,四族如何肯教大哥得知。”嚴輿道,“而且這兩日吳郡的街市間有童謠四句道:刀兵點水工,日落半林中,門第攜閥閱,撥亂在江東。這事情難道還不夠明顯麼?”

嚴白虎瞪著眼睛問道:“這童謠所主何意?”

嚴輿帶著得意的神情解釋道:“大哥,你別小看了這幾句童謠,它可關係到吳郡和你我兄弟的存亡。第一句‘刀兵點水工’,興起刀兵之人,水邊著個工,是個江字;第二句‘日落半林中’,半林是木,木中寫一日,是個東(東)字;最後兩句‘門第攜閥閱,撥亂在江東’,是說門閥要借助自己的功勳,在江東行反叛之事。大哥,吳郡之中除了虞魏顧陸四家之外,又有誰有此膽量和能力?”

嚴白虎聞言勃然大怒道:“真是豈有此理,這夥士族不是一直標榜自己最為忠君愛國麼,如今竟敢公然反叛,我若不誅他們九族,就枉稱東吳德王了。”

嚴白虎與江東士族積怨已久:自從他占據吳郡自稱為王後,因對其山賊的出身頗為鄙夷,所以在吳郡為官的士族子弟對嚴白虎的號令不是陽奉陰違,就是置之不理。加之嚴白虎為人性情殘暴,以致吳郡民怨四起,多有鄉民因不堪忍受暴政而發動叛亂,士族們由於家族利益遭受損失,對他更是不滿。這些新仇舊怨逐漸在嚴白虎心頭積壓成一座沉默的火山,而孫策的挑撥讓它爆發了。

嚴輿見嚴白虎如此衝動,在一旁勸道:“大哥稍安勿躁,江東士族樹大根深,若是無法將他們一網打盡,你我兄弟二人在江東將再無立足之地。”

嚴白虎恨恨的道:“孫策攻占丹陽全郡後厲兵秣馬,分明是想對我動手了,如今又有四族為其內應,隻怕他們不會稍安勿躁。”

“大哥不必等待太久,再不兩月便是冬至節。江東風俗冬至大如年,四族在外為官的子弟都會回吳郡主家敬天祭祖,之後便會聚在一起考校族中後輩的才學,這豈不是天賜的良機?”

“好!”嚴白虎的麵孔微微扭曲,獰笑起來,“你們自以為是參天大樹,那就看我如何將你們一次連根拔起。”

就在嚴白虎秘密整頓軍馬,準備剿滅江東四族的同時,丹陽的孫策也沒有閑著。他與周瑜等人將各營中的精銳抽調出來,秘密推進到吳郡與丹陽的交界,隻等嚴白虎在吳郡動手。

孫策領兵耐心的等待著,派出的細作每日在吳郡和丹陽間不斷的往返,帶回嚴白虎最新的動向。孫策外表看起來淡定,心中卻繃著一根弦。君臣間出現裂痕後從中漁利本來並非難事,但是這一次不同,因為其中的一方是名傾天下的江東四族,如何把握適當的尺度讓他有些心虛。孫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做出的決定:為了打壓士族,自己是否操之過急了。

烏雲已經開始在吳郡的上空彙集,而身處風暴正中的江東四族卻並沒有發現慢慢逼近的危險。對他們來說,收下孫策的拜帖的禮物是正常不過的社交,他們無需也不屑於向所謂的吳郡統治者嚴白虎解釋,而以暴躁聞名的嚴白虎在之後的一段時間也並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反應,隻是進行了一些正常的部隊調防。四族稍稍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開始專心準備冬至祭天的事宜和當日的辯難大會。他們並不知道,嚴白虎在軍隊調防時耍了一個小小的花招,調入吳郡城內的部隊人數遠遠多於調出的,軍營之中不增灶,不多設軍帳,外表看上去和原來沒有什麼兩樣,但是實際上,嚴白虎的所有精銳已經集結在了吳郡城內。這一次,他要吞掉的不僅是江東四族,還有即將前來的孫策軍。

冬至就在這樣爾虞我詐的氣氛中到了。江東四族中向來以虞家為首,虞家的族長也提早派門客去其他三家溝通了冬至祭拜和辯難大會的事宜。今年除了陸家駐守在廬江的太守陸康為風雪所阻,無法歸來之外,四家其餘在外做官的子弟大都攜妻兒趕了回來。而且除了四族之外,一些江東的中小士族也都派遣族中的英才前來觀禮道賀。虞家的族長覺得很欣慰,正值亂世之秋,江東四族的影響力同樣不容小視。

此時覺得欣慰的還有嚴白虎,他惡狠狠的咬著牙道:“來得好,來的越多越好,倒省去了我的一番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