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三月二十五日,劉循與劉璝、泠苞、鄧賢終於在江州城外十五裏彙集,紮下了營寨。三月二十六日晨,劉循親領一萬步卒進抵江州城下,結陣後金鼓齊鳴,號角聲響徹雲天。
周瑜倚在城樓的垛堞上,若有所思的看著城外鼓噪的川兵,回身問甘寧道:“興霸,我們破江州是否本月十五日的事情?”
甘寧想了想道:“公瑾記得不錯,十五日自南門起事,半日後控製全城。”
“從江州到白帝城,快馬行軍約莫有五天的路程。今天是二十六日……”周瑜輕輕扣著垛堞,心中暗自計算出入的時間,“這支軍馬來的蹊蹺,行為古怪,或許與白帝城有關。”
甘寧愣了一下道:“與白帝城有關?莫非主公那邊戰事不利?”
“龐統雖是勁敵,但是不至於。如今江州既下,主公更無失利的理由,隻是耽擱幾天的問題。”周瑜道,“白帝城這幾日是否有消息過來?”
“至今沒有。此時被封堵了城門,便有消息急切間也入不得城。”甘寧遲疑了片刻,又問道:“公瑾,川兵會攻城麼?”
“若有戰意,如何不催軍上前?在城下鼓噪了半日,旌旗不動,將令不傳,無非是罵幾句占些便宜,不必理會。”周瑜笑道,“興霸若是不放心,可將城門封住。單憑雲梯,川軍攻不進來。”
甘寧頗為得意的道:“這個不消公瑾吩咐,我今日早間便已經指揮軍士將城門封死,砍斷銅銷,壘以巨石,除非有大型的攻城器械,否則要弄開城門是不可能的。”
周瑜聞言啞然:“砍斷銅銷,壘以巨石,那豈不是我們也出不去了……”
甘寧笑道:“我軍一路西進,要東門何用,也就主公進城時得繞點路,想必也不會因此責我。”
兩人正在閑話間,一身戎甲的蔣欽提刀直闖上城,滿臉是汗,急急道:“公瑾,降卒中細作急報!”
在降卒俘虜中安插眼線,防止兵變,是江東軍的慣例。此次倉促破城,出動的都是最具經驗的細作。
“不要慌。”周瑜麵色不變,“急報何在?怎麼說?”
蔣欽摸出一條兩指寬的布條遞上,布條是從衣角上撕下,以炭筆草就,可見情況緊急。周瑜接過布條,默讀道:“三更起事。”
“公瑾,急報所報何事?”甘寧湊了上來。
“城上人多嘴雜,下城再談。”周瑜一提佩劍,沉聲道,“傳我的令,重新劃定各營值守的次序,每營分四隊輪值,一隊上城防守,其餘三隊營中候命。”
“一隊防守?”甘寧猶豫道,“雖然封了城門,但是否太過薄弱了?公瑾切莫掉以輕心。”
“這是我的將令,不是商議,興霸隻管傳令就是。”周瑜快步走向上下城樓的階梯。
三月二十六日夜,江州城北,降卒營。
一名降卒偷偷捅醒了睡在身旁的兩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三人默默的起身,借著月光躬身穿行在或倒或伏的降卒中,偶然招來幾句惡毒的咒罵。三人目光鬼祟的瞥著四周,待確定無人跟蹤後,一起轉向營地的一個角落。
三人轉到角落裏一個搭著戰衣當做帳篷的地方,其實降卒們哪裏有營帳,隻是用樹枝挑起布單戰衣權做個帳篷。為首的降卒重重的咳嗽了兩聲,一個健壯的降卒從帳篷下的陰影中鑽出來,瞥了三人一眼,向帳篷裏努了努嘴。
三人一起鑽入帳篷中,本不寬敞的空間裏已經坐著十幾個人,領三人入帳的降卒皺眉道:“衛忠,你就帶來這兩個人?”
“尚長官,中午江東軍臨時將我等分為四營,除了這兩個兄弟,其他人都被衝散了,想來此時是關押在其他三營裏。”衛忠小心翼翼的答道。他熟悉這個頗具威嚴的隊正,知道在他麵前該當如何辯解應對。
“別叫長官了,聽著真是怪異。”龐統的心腹將領尚玄將聲音壓的極低,“此時剛過二更天,各位不必過於緊張,就在這裏休息,如我們所計劃的那樣,三更起事。隻要諸位肯出力賣命,今夜便能克複江州。若是有哪一個偷奸耍滑,老子也不用稟告上官,直接砍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