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二月初三,南鄭,楊鬆府邸。
“在下求見楊祭酒,煩請代為通報一聲。”
楊府的門吏冷漠的抱著雙臂,昂首看天,卻不接遞上的名刺。陸遜見狀將腰間的革囊解下,整個遞了上去,笑道:“有勞了,些許微物,略表謝意。”
門吏伸手去接,隻覺得掌中一沉,解開封繩,革囊中盡是足赤的金錠。門吏手持這筆巨款,滿臉堆笑,殷勤的接過陸遜手中的名刺,滿是討好的道:“先生稍候,先生稍候,小的這就去通報治頭大祭酒。”
隻是一會兒,門吏便跑回打開府門,恭敬的將陸遜請進府中。陸遜穿過庭院,邁步走進正房客廳,廳內的主座上,楊鬆正自啜飲著茶水安然穩坐。
陸遜望向楊鬆,出乎他的意料,此人並不如想象中一般肥白蠢笨,相反,楊鬆雙頰瘦削,目光陰冷,似唯有“陰鷙”二字形容最為貼切。陸遜隻微微一怔,隨即穩定心神,上前施禮道:“廬江後學陸遜,久仰楊祭酒聲譽,願承教受益之日久矣,今日得見祭酒,實三生之幸也。”
楊鬆卻不起身,隻略略欠身以為回禮,麵容不喜不怒:“在下何幸,得蒙江左陸郎稱讚。久聞季寧伯言叔侄才名,如清風洗耳,今日相見,幸甚幸甚。”楊鬆放下手中的茶盞,向旁一比:“伯言請坐。左右,給伯言奉茶。”
陸遜謝過後坐於客座,待其安坐,一名麵容姣好的女子奉上一杯清茶。楊鬆揮手令女子退下,開口問道:“伯言當世俊才,今日撥冗蒞臨寒舍,未知因何而來?”
“楊祭酒何等睿智之人,想必已經知曉在下的來意。我家主公久聞楊祭酒高名,恨雲山遙遠,不得聽教,故特命在下奉上些許薄禮,不成敬意,倒教楊祭酒笑話我們窮鄉僻國,沒有見過世麵了。”陸遜解開隨身攜帶的包裹,其中除了碼放整齊的金錠,還有明珠百顆,皆有鴿卵大小,圓光玉潤,相輝交映。
這樣豪闊的出手令人側目,但是楊鬆卻頗有城府,此時見到這些稀世奇珍,除了眼角微微跳動之外,臉上居然沒有任何表情。楊鬆語氣平淡的道:“伯言,吳侯的心思用意在下實在猜不透。有道是無功不受祿,這些金珠寶貝,在下消受不起。”
陸遜從容不迫的道:“我家主公隻是敬重楊祭酒,別無他意。這些算是在下今日叨擾一番的謝儀,還望楊祭酒勿嫌輕微。”
楊鬆端起茶盞,吹開浮葉,淡然道:“吳侯太過客氣了。隻是張師君為君,楊鬆為臣,在下若是領受了吳侯的金珠,便是做了叛逆背主的小人,吳侯的這番敬重,竟是令我背負千古罵名,當真荒謬絕倫。”
陸遜謙恭的道:“楊祭酒多心了,我家主公絕無鄙薄之意,怎可謂荒謬絕倫?”
楊鬆將茶盞在案上重重一頓,冷笑道:“伯言言中之意,是說世人皆鄙薄在下的為人了?吳侯這等口說敬重心中鄙夷的招攬,豈非荒謬絕倫?”
“是在下口拙,竟令楊祭酒誤會了。”陸遜歎了聲道,“楊祭酒見多識廣,當知如要漢中穩固,或張魯或吳侯,總要有個了斷。若祭酒決意擇吳侯為主君,就應當受此金珠;若祭酒並無背主之意,就應當綁縛在下。倘若遲疑不決,恐怕陷城之日,祭酒全族將無一得全首領。”
“伯言是在威脅在下了。”
陸遜笑道:“在下不敢,隻是據實而言罷了。如何抉擇,聽憑楊祭酒自主。”
楊鬆微微皺眉,不悅的神情一閃即逝,他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平靜的道:“吳侯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在下雖然僻處漢中,卻也並非不識大體之人。請伯言上覆吳侯,所賜卻之不恭,但請放心,在下日後自有良策奉報。”
陸遜笑了笑道:“楊祭酒果然好涵養,在下佩服之至。請恕陸遜不才,想要多問一句,祭酒許以何良策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