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漢中楊鬆(2 / 2)

楊鬆道:“伯言是疑心在下食言而肥了。”

陸遜搖頭道:“恕在下無理,茲事體大,煩請楊祭酒交待清楚。”

楊鬆惱怒道:“伯言,在下以禮相待,你也勿要欺人太甚。什麼交待清楚,交待什麼清楚?我是閣下的囚徒麼?”

“楊祭酒稍安勿躁。在下治事,每每以己度人,若有不敬之處,陸遜在這裏向楊祭酒謝罪了。”陸遜自客座站起來,對著楊鬆長拜施禮,禮畢卻不回座,“在下有一問,請楊祭酒不吝賜教。漢中北依秦嶺,南屏巴山,物厚民豐,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在下請問祭酒,曹操對此地可有覬覦之心?”

“在下愚鈍,如何能猜測曹公的心思?”

陸遜道:“在下起行前,聽說有來自許昌的密使拜見過楊祭酒,受到了祭酒的款待。”

楊鬆聞言悚然一驚,甚至懷疑自己府中有江東安插的密探。他略定心神,佯笑道:“在下是何等人,如何能入得曹公的眼?”

陸遜笑了笑:“楊祭酒不必驚懼。祭酒與何人結交是個人私事,我家主公無意知曉和幹涉,隻是托我轉告祭酒:天下雖大,晝夜翻覆亦非難事,何況漢中一隅之地。”

“伯言又在以言語相脅了。”楊鬆冷笑道,“據在下所知,江東連年征戰,治下府庫入不敷出,處境艱難。如今蜀中諸郡方平,田地荒蕪,百姓流離失所者眾多,莫談賦稅,是否能夠安定尚是未知之數。當此情境,吳侯數年之內有何能力窺伺漢中?在下許以良策奉報,是看重江東孫氏的聲名。這些就是在下的交待,便請伯言依此回報吳侯。”

陸遜鼓掌道:“單憑楊祭酒這番見識,便足以入得曹操之眼。請問祭酒,可知我家主公為何遣在下為使?”

楊鬆不知陸遜這毫不相幹的一問由何而來,於是冷冷答道:“吳侯深意,非在下所能猜度。”

“江東虞魏顧陸四族一夜之間傾覆,如今僅我陸氏一脈得以延續,雖事有天幸,然亦賴人謀……”說到此處,陸遜端起自己的茶杯飲了一口,幽然歎了一口氣,不再言語。廳內的氣氛因為這份安靜驟然間詭異起來,楊鬆沉默了許久,終於耐不住道:“在下請教了。”

陸遜暗自輕鬆,他這攻心之計極險,不成就是笑柄,難以收場。陸遜舉杯虛飲一口以掩飾心中的竊喜,繼續道:“所謂人謀,說出來其實不值一哂。在下叔父季寧公摒棄了士族與諸侯共治之定製,君成君體,臣安臣位。”

楊鬆在案上重重一拍道:“在下身為漢中楊氏家主,一姓之尊榮盡係於我身。伯言出身高門大閥,應知士族門閥與諸侯共治天下已曆百年而不衰,空口無憑的‘君成君體,臣安臣位’怎能令人信服?這番教誨,請恕在下不敢領受。”

陸遜並無詫異,靜靜的聽楊鬆說完,道:“怎能說空口無憑,楊祭酒以為我陸氏與蜀中諸士族因何得以周全?祭酒須知,我家主公與曹操皆是出類拔萃的人主,與他們相比,我們這些為臣子的實在太過愚蠢。一個人蠢而安其位,也就罷了,若是又蠢又不知恪守臣節,便真的無藥可救了。楊祭酒為張魯帳下第一謀士,卻不知君臣相處之微妙處,恐怕終究是必敗的。愚直之言,幸勿見怪。”

陸遜看了看楊鬆為之語塞卻又心有不甘的模樣,心知此人還是懷有一絲僥幸,也就沒有興趣再談下去,於是施禮告退道:“楊祭酒,在下言盡於此,就此拜辭了。祭酒的茶回味悠長,希望重遊漢中時,還有再品的機會。”

二月初十,梓潼。

孫策問道:“伯言以為楊鬆此人如何?”

“小節上看不開,大局上看不透,似有城府,其實除了姓氏,就是頭豬了。”陸遜笑道,“主公帥旗若至,漢中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