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與曹操達成的二次和議雖然口說無憑純屬敷衍,卻也延續了三年之久,其間雙方平息疫情,養兵屯田,在隴西、長江、淮河等處增援駐防,孫策更沿江建起烽火台,白日舉煙夜間燃火作為號令,相互策應。相應的,曹操向樊城、淮北各郡縣頒布教令,不得私造艨艟、鬥艦等軍用船隻,現有舟舸一律上繳;沿江諸縣居民除駐軍外一律北遷,任何人不得無故渡江。
自建安十七年末始,雙方邊境的摩擦日漸增多,也愈發難以保持克製,隻是任誰也不會想到,南北戰爭的第一幕,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拉開。
安平縣是位於吳魏邊境上的一個小縣城,歸屬一向不清不楚,雖然地理位置不甚緊要,卻是吳魏商人交易最為頻繁的地方。事情的起因是吳魏商人之間的貿易出現了糾紛,吳國商人好勇鬥狠,非但打死了魏國的商人,還將恰巧停駐此處視察兩國交易情況的魏國官員毆死。駐紮於安平縣北方的一支魏國百人隊聞信震怒,不僅出兵踏平了安平縣,還將南方的數個吳國村落殺了個罄盡。
普通的貿易摩擦迅速升級為複雜的外交糾紛,繼而成為席卷天下的戰火。建安十八年四月,對峙中的襄樊之地終於變成了決戰的所在,相比隴西和江淮一帶的戰局,遮蔽長江的戰爭彤雲更加濃重。孫策與曹操整備盔甲,立起戰旗,再次踏入亂世的戰場,硝煙的味道喚醒了兩人一匡天下的雄心壯誌,是年孫策三十八歲,曹操五十八歲。
孫策與曹操深知襄樊是事關己方休戚命運的攻防重鎮,是以數年來各自在此處修建船塢,沿江岸築起營壘。此番對陣北軍出動十萬,南軍調集九萬,兩岸旌旗林立帆帷如雲,鬥艦、艨艟、樓船密集江畔。
建安十八年四月十八日,江東軍水寨。
孫策手扶桅欄,與眾將一同窺敵,見北軍水師以足以容納數百人的三桅巨艦為主,其餘戰船皆船型細長,樓船則甚少。孫策放眼望去,雖然江中波濤起伏,但是北軍士卒在船艦間往來如履平地,全然不似不習水戰。孫策感歎道:“這就是曹操這些年的經營麼?看來他對江南的野心,始終在勃勃跳動。”
周瑜哂笑道:“可惜曹操十幾年的經營得到的是一支沒用的水軍。”
“沒用的水軍?”孫策略有些奇怪,“公瑾為什麼這麼說?”
“曹軍的艦船皆是海船製式,這些船船體沉重,吃水過深,在白浪滾滾的海上或可橫行無忌,但是在長江上卻全無作用。一者江麵不如海麵開闊,二者江水流急,海船笨重難以操控,行動遲緩易受牽製。所以北軍水師,不過徒有其表而已。”周瑜指點道,“且我聞曹操招安劫掠青徐的海盜為水軍統領,以烏合之眾為水師將帥,憑海戰之法於江上作戰,豈有不敗之理?所以,這支水軍真正無用。”
孫策水戰經驗不足,但是周瑜卻以水戰成名,聽他如此解說,孫策心中不禁鎮定了許多,於是笑問道:“既然是無用的水軍,公瑾可有破敵之計。”
“破敵需靜候時機,不可急功近利。”周瑜道,“兄長不如先於江上挫動北軍銳氣,觀其如何,再定行止。”
孫策點頭稱是,再問道:“不知如何挫敵銳氣,振奮我軍軍心?”
周瑜遙遙指向上遊一處江心洲道:“兄長請看,此處所在乃天貽兄長以挫敵。”
孫策抬眼張望,見上遊數裏近南岸處有一江心洲,方圓約有半裏,看似平常普通,並無特別之處。孫策略帶不解的看向周瑜道:“公瑾可否詳細解說一番。”
周瑜道:“近日北軍巡江赤馬於此江心洲附近頻繁遊弋,必然有所圖謀。海盜戰法,以占據海島為第一要務。依托島嶼,海盜立塢守備,以為巢穴,對抗近海官兵的剿殺,此番想來是準備故技重施。但江上水戰不同於海戰,重水中泊舟而非岸邊為陣,北軍棄舟楫而據島嶼,此取敗之道也。”
與此同時,曹軍主艦上,水軍將領管承指向上遊的江心洲向曹操道:“大王請看,此江心洲距離南岸不遠,乃天賜予大王破敵成功之處。末將近日已遣巡江赤馬探明此洲附近地理,請大王允末將領帳下水軍奪此江心洲,泊船停舟於洲邊,立營築壘於洲上。待與南軍交戰之時,大王可派舟艦於正麵直衝敵軍水陣,末將則於洲上出兵,駕輕舟走舸順流而下,以為策應,夾擊之下,吳越蠻子必然難以抵禦,如此可一鼓而勝。”
曹操麾下文武將佐皆以馬步軍陣成名,通曉水戰者極少。此番決戰長江,曹操倚仗十萬大軍,本來覺得已經是不敗之局,可是在江上風波中顛簸月餘,曹操心中也開始惴惴不安起來,此時聽得管承獻計,曹操看向郭嘉、荀攸等謀士,問道:“諸位以為管將軍之建議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