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八年六月二十七日,曹軍在新野的敗績震撼中原,南陽豪傑群起響應孫策,舉旗叛亂。新野東北的汝南等地地處敵鋒,吏民惶恐不安,遭此變故竟毫無應對之策,多有吏員棄官而逃,汝南太守傅方更獻城投降,將許昌西南門戶拱手相讓。
曹操頭風之症複發,又為治下軍政亂象所苦,每日如坐針氈,寢食難安。孫策雖親統兵馬逼近許昌,沿山落寨修繕守備,卻難以籌集兵員補足各營損耗,且經過連續數月的征戰,士兵們均已疲憊不堪,以這樣的狀態即使強行襲取許昌,也隻是強弩之末,難以攻破許昌堅固的城牆。
能否攻克許昌對於孫策來說意義非凡,南陽、汝南諸郡縣迫於政治攻勢和軍事打壓,叛離曹操托庇於自己原本沒什麼幹礙,畢竟中原震蕩人心惶惶,趨利避害乃世之常情,但是孫策經曆長江和新野的兩場慘勝,折損士卒六萬餘人,所剩兵力捉襟見肘,法正又於宛城布置西側防線難以抽調,此時已無軍可用來安撫民眾,從容的消化此二處的郡縣,兼之若自己折戟許昌城下,這些郡縣終究還是要吐還給曹操的。
許昌是孫策借以進取天下的跳板,亦是曹操用以安定北方的基石,但是兩敗於南軍後,曹操的後方禍亂頻生,二十年開創之業岌岌可危,此時抽調各地駐軍恐致局勢更加難以收拾。故自建安十八年六月末至八月中,對峙於許昌的孫曹雙方皆陷入後繼無力的困境之中。而此時,漢室最後的帝王之氣不甘寂寞的在洛陽城中衝天而起。
建安十八年八月十六日,洛陽皇宮正殿內燈火通明,殿外五百名禦林軍持械護衛。王宮內已然戒嚴,宮女內侍各色雜役不得隨意走動,四方宮門均陳兵駐守,布有暗哨,以防走漏消息。
正殿內,獻帝身披鎧甲,提劍環顧眾臣屬道:“眾卿可願隨朕斬殺逆臣,重振大漢國祚?”獻帝略作斟酌,又道:“此時事尚未發,現在反悔,為時未晚。眾卿中哪一位不願跟隨朕冒這趟風險的,可立刻出走表明心跡,隻要不去曹賊府中告變以取爵祿,朕絕不相強。”
少府耿紀跪奏道:“臣等祖輩世食漢祿,若不思報國,與禽獸何異?今陛下奮武揚威,必可殄逆除凶,複安社稷,臣等豈能惜一死而棄陛下而去!”
司直韋晃拔劍附和道:“臣等受國厚恩,當以死報。哪個貪生怕死之徒敢在此時背叛陛下,臣立刻砍了他的人頭祭旗!”
太醫令吉邈、司直金禕等人亦齊聲應道:“臣等雖無才識,願為陛下前驅,剿殺逆賊!”
獻帝感動的點了點頭,漢室雖已傾頹,但依然能以正統之名聚集如此忠貞之士,豈非上天不絕炎漢。獻帝略略平複了激動的情緒,許諾道:“既然眾卿願意跟隨朕冒這趟風險,今日事成之後,富貴共與之,無論文武,封世襲侯,千秋不絕!”
眾臣伏地山呼道:“陛下萬歲!”
獻帝肅容道:“太醫令吉邈聽令!”
吉邈排眾出列,躬身道:“臣在!”
獻帝令道:“今夜關鍵,全在出其不意。著你率三百名禦林軍為朕前鋒,代朕殺敵,禦林軍左右都統皆為你副將,聽你調度節製。”
吉邈沉聲道:“臣領命!”
獻帝慨歎一聲道:“吉太醫,卿父舍身殺賊,為國靖難,朕不曾忘記。今日你能承繼父誌,再為義舉,朕很是欣慰。你官居太醫令,衝鋒陷陣的差事,原不該由你來做。隻是如今洛陽城內,朕孤立無援,隻能托與你了。卿當萬自珍重,莫負朕一片殷切之意。”
吉邈叩頭流血道:“臣定然不負陛下重托。”
獻帝將吉邈扶起,再令道:“少府耿紀、司直韋晃、金禕聽令!”
耿紀、韋晃、金禕三人躬身應道:“臣在!”
獻帝取出三份早已寫就的詔書道:“這是授權卿等接管洛陽城防的詔諭,已加蓋了朕的印璽。卿等可攜此詔控製洛陽城內所有駐軍,軍中一幹大小事體,均由卿等商量裁度施行,不遵詔令者,可先斬後奏。”
耿紀、韋晃、金禕接招領命道:“臣等不才,斷然不負陛下所托。”
獻帝繼續令道:“其餘眾臣聽令!”
剩餘的眾臣屬當即出列應諾。
獻帝道:“著卿等各自率府中家僮隨朕攻打曹賊府邸,旁人不必多理,唯首逆曹昂、從逆曹安民不可赦。今夜一戰,既關乎大漢社稷興替宗廟氣運,亦幹連朕與卿等闔府家眷的身家性命。翌日究竟是共赴黃泉還是同享福貴,就看今夜的成敗了!”
眾臣屬一齊跪拜道:“臣等當竭盡全力,願為陛下效死命!”
眾臣正要散去準備,一人撞開宮門跌跌撞撞的拜伏在地下,氣喘不止,來人衣冠散亂,汗流滿麵,像是一路狂奔過來的:“陛下不可去……不可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