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獻帝奮武(2 / 2)

“荀攸……”獻帝雙眉緊鎖,隨即譏刺道:“不知光祿大夫此刻入宮,意欲何為?”

自荀彧去世,曹操將荀攸調離中樞,遷為光祿大夫,命其於洛陽輔佐曹昂行政,其實已奪其處置軍政之權。荀攸伏地叩首道:“臣此來為死諫陛下,陛下不可去!”

獻帝揚首怒哼道:“光祿大夫為曹操首輔,高官厚祿,榮寵至極。何必在朕麵前惺惺作態!這份禮遇,朕可消受不起。”

荀攸隻是不停的叩首:“臣此來為死諫陛下,陛下不可去!陛下不可去!陛下不可去!”

“住口!”獻帝怒吼道,“可不可去,用不著你來教訓朕!朕勸你收起這副假仁假義的偽善麵孔。你與荀彧輔佐曹賊十餘載,盡心竭力,宵衣旰食,你等皆是叛黨從逆!你有什麼說辭,隻好拿出去欺騙別人,不用在朕麵前賣弄!”

荀攸再叩首道:“臣與文若累世漢臣,豈無報國之心?陛下不可去,這是羊入虎口啊!”

韋晃戟指怒罵道:“荀攸,你助紂為虐,萬死難辭,今日竟敢於禦前巧言令色,妄圖脫罪。臣懇請陛下斬殺此獠,以正朝綱!”

荀攸毫不理會韋晃的喝罵,隻是不住的向獻帝叩首:“臣懇請陛下三思,萬萬不可如此草率,自蹈死地!”

獻帝聞言默然,其實眾臣雖然愚忠漢室,卻不解獻帝心中深意,他今日在皇宮聚兵,計劃衝擊曹操府邸,不僅出於一腔激憤,亦懷抱求死之念。此時曹操雖然遠在許昌前線,但其子曹昂奉命鎮守洛陽,此人的心性城府絲毫不亞於爾父,自己這一番大動幹戈,曹昂想必已然知曉,早有準備,荀攸在這個敏感時刻叩闕告變,動機何在?

獻帝眼中突然透射出一絲徹悟之色:這是曹昂在向自己示威!

想到此處,獻帝心中的怨毒翻湧起來,他抽出腰間的佩劍,便要向荀攸斬落。既然已經撕破君臣和睦的麵紗,獻帝不會介意多殺死一個荀攸。

荀攸抱住獻帝的腿,淚如雨下:“臣懇請陛下不要去……陛下不可心急……還是要咬著牙忍耐下去才是……”

獻帝聞言一怔,手中的劍竟難以揮落。良久,獻帝收劍回鞘,澀然道:“曹賊常懷篡逆,人所共知!其最奸之舉,在於不奪帝位,而擁帝權,朕既為大漢皇帝,豈能坐受此辱?今日之事,朕意已決,便死何懼!”

言罷,獻帝拔腿甩開荀攸,提劍下殿,大步直出宮門。宮門外,漢室的王旗高揚在空中,一如四百年前的鮮豔光亮。

建安十八年八月十六日夜,獻帝召集忠於自己的數百禦林軍和臣子家僮,往太廟祭祖後向曹操的府邸發起衝擊,這位大漢的皇帝在其稱帝的最後一日終於以自己的死回敬了曹操一記狠狠的耳光。

建安十八年八月二十三日,獻帝駕崩的消息傳至許昌,當夜曹操領虎衛軍和虎豹騎秘密撤離許昌。曹操完全明白獻帝的用意,但是他不能將這件事情單純的歸結於皇帝因不堪受辱而一時衝動做出的愚蠢事情,這樣會使動蕩不安的政局更加混亂。所以曹操對這件事情的定性是:有奸佞小人挾持皇帝,釀成宮門慘變。

參與叛亂的一眾臣子及其老小宗族,或磔或醢,屍體皆棄於市,不許收殮。但是最為挾持皇帝的主謀,少府耿紀、太醫令吉邈、司直韋晃、金禕的分量實在不夠,曹操於是將視線轉移到所存不多的皇室宗親身上,構陷天子以爭皇位在政治上對於曹操更加有利。

這時,荀攸頭戴冠冕,身披朝服,手持笏板,經洛陽最繁華的街道平陽大街步行至曹操的府邸前,自承為挾持皇帝的主謀,當磔刑。 孔融曾褒貶潁川士人“雖嫉惡,未能有破家為國者也”。繼荀彧之後,荀攸再次用自己的生命聲名,證明了潁川荀氏不僅嫉惡,亦有對於漢室的忠誠和剛烈。

曹操並無殺荀攸之心,但在亟需平定朝局之時,逼於無奈做出了選擇。建安十八年九月初五,荀攸被鴆死於府中,當晚,曹操在自家庭院中設荀攸靈位,遙相致祭,同時將荀氏子侄遷往鄴城,全其宗族。

建安十八年九月,洛陽的政治局勢逐漸明朗,朝野間隱隱有勸曹操廢黜漢室晉位皇帝的聲音,曹操對此的回應是:“孤身為魏王,權威已極,意望已過矣。今孤言此,若為自大,欲人言盡,故無諱耳。設使國家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他的意思很明確,自己並無謀取帝位之心,於是勸進之聲漸漸平息。同月初七日,曹操聚會群臣,共擁獻帝之子濟陰王劉熙為帝,史稱漢湣帝,改元天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