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一種緬懷罷。
妖魔並起後,許多消失的村落又重新出現在古木小鎮,杏花村,泊船塢,牛家河、桃李灣……隻是這些村落不可能真的再現了,那些從那裏逃出來的村民,便將自己開的鋪子,取了原來村莊的名。
酒鋪的主人,以前便是杏花村的村民。
千亦問清路後,便準備往杏花村去,轉身卻看見一道淡藍色的身影分開雨幕而來。
輕叩門扉:“掌櫃在麼?”
來人聲音清越,頗為柔美,應該是一名女子。
千亦猶疑了一下,走過去道:“還有一間空房,你找找吧。”
女子戴著笠帽,看不清容顏,聞聲也不抬頭,隻是道:“你似乎不是掌櫃。”
“嗯。”千亦點點頭,也不做辯解,走入春雨中。
身後,戴著笠帽的少女回望千亦的背影,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芒。
……
杏花村,在七街八巷之後。
千亦踏雨而行,一路悄寂冷清,隻遇到一個醬油鋪子和一家燒餅店。
醬油鋪子已沒了人,掌櫃在鋪麵前貼了一張紙,搖曳的燈光映出兩個墨跡未幹的字——自取。
燒餅店倒是有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從內堂走出,老態龍鍾,步態蹣跚。老人顯然有些驚訝如此雨夜還有人來,多看了千亦幾眼:“孩子,可是找不到地方住了?”
千亦搖搖頭:“老爺爺,要兩個燒餅。”
“好咧!”老人一笑,擦擦手,從灶爐中取出兩個熱乎乎的燒餅,用油紙包好,遞給千亦。
餅香纏繞著熱氣,在雨夜中嫋嫋而升。
千亦付過錢,多問了一句:“老爺爺,你怎麼不走啊?”
老人擺擺手:“走什麼走啊,都老成這樣了,到別處去就是多一張吃飯的嘴,在這裏還能做個燒餅,給吃不上飯的孩子一口東西吃。不走嘍,不走嘍。”
隨後老人又從灶台邊翻出一把油紙傘遞給千亦:“孩子,這麼大的雨,別淋濕了,現在小鎮已經沒有郎中了,生病可不妙。拿去吧。”
千亦搖頭婉拒了老人的好意,消失在雨巷深處。
空寂的街道上,水窪裏映不出半點光亮,在江陵落得頗為歡快安謐的春雨,此時刺骨而冰寒。
……
到了杏花村,酒鋪已充當了酒樓的作用,裏麵擁擠的搭了幾張八仙桌,竟也坐了不少人。
見千亦到來,一個穿著灰白色裋褐的虯髯漢子回頭看了一眼,爽朗一笑:“小哥,要酒自己取,不過提醒你一句,俺的酒,勁兒可不小,喝醉隻能在這兒躺一宿了。”
說完又轉回頭和桌上的人說笑起來。
喧鬧簡陋的小酒鋪在安靜沉冷的鎮裏,像是崖間無人欣賞的鮮花,也像寂寞綻放的煙火。
千亦從天鴻刀中摸索出一個葫蘆,裝了幾斤酒,尋了個角落坐著。
杏花村的人顯然對生人到來早就習以為常,也沒有多看千亦,繼續著之前的話題。
“……我小的時候,爺爺跟我說,他小的時候,可是在聖靈山放過牛的!那牛吃了聖靈山的草,可叫一個有勁兒,有一回我爹把它惹惱了,我們家全家人愣是沒它給拉住!”
“嘿!牛勁兒大又怎麼樣,也沒見它走路用兩條腿啊,告訴你,我家牛有一回在聖花跟前睡了一覺,回來後,走路都是三步一蹦躂!”
“哼!你們那都是小事,我小時候一直不會說話,有一年不小心從懸崖上掉下來,我娘在旁邊看著,以為我必死無疑了,誰知道一道黃光冒出,我竟然落在了一朵迎春花瓣上!那花瓣可了不得,給你們說,老大了……”漢子一麵說著,一麵揮舞著手臂比劃,整個人尚處於半醉半醒的狀態,活像一個被風吹動的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