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碧水,芳草馨花,炊煙百轉,千裏人家。
這兒是一處晨起的大山。
蓊蓊鬱鬱都沐浴在熙光之中,雁起一鴻,泉漱半石,皆會空穀傳響。山裏的每一片樹葉,每一顆青草,都在晨風裏搖曳著寧靜的安謐。
晨光望過春綠的葉子,星星點點的灑在一座爬滿青苔的矮崖,崖間掛著一匹白練,澄澈無比,像是山裏還沒來得及散盡的輕霧,迎風而動,飄落在地,潺潺澹澹,緩流成溪,被沿岸的青柳、水中的草荇染綠,信步在春風裏。
溪水邊上,一名青衫少年坐在椅上,靜靜觀魚。
鳥鳴的空靈、山澗的清越,飄搖在耳畔,清風撚起他的幾縷黑發,嫋嫋而舞,有些像他身後小屋頂上徐徐冒出的炊煙。
少年麵容清秀俊朗,雙目清澈得如腳邊清溪,遊魚靈動的身姿,水草的飄飄搖搖,都映在了裏麵,但他的麵色卻有些虛白,像是染了一層雪。
不過,這雪顯然沒影響到他的心情,他眉眼輕輕舒展著,臉上帶著一個淺淺的笑容。
祥和的世界裏,少年也平和的看著一切。
沙沙,沙沙……
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了過來。
一名穿著素衣的少女,赤.裸著晶瑩的玉足,踩著一夜的凝露未幹,盈盈而來,清風拂開她的青絲,露出一張巧笑燕燕的白皙臉蛋。
“千千,該用早膳了。”
少女走到身邊,輕輕摟住少年的脖子,在耳邊呼出一團熱氣。
少年雪白的臉頰忽然映出些朝霞,身子也有些僵硬,怨道:“說了不要這麼叫。”
少女咯咯笑了起來:“那叫郎君?”
少年不說話了,把臉側到一邊、他知道爭下去也沒有用,妥協的總會是自己。
“該用早飯了。”少女見少年不說話,也沒有繼續取笑後者。她還很擔心少年的重傷未愈的身子。
但聽到少女這樣一說,少年的神色反而紅得比之前更厲害,就像朝霞忽然落到了黃昏,夕霞抱月,紅得醉人,放在椅上的雙手也握緊了扶手,大有一副視死忽如歸的架勢。
少女看出少年的想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都抱了好幾次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嘛!”
這話少年顯然沒聽進去,他神情愈發局促,呼吸都有些紊亂了。和少女相處了幾日,他已不再像開始時對男女之事一片空白,盡管荒蕪依舊,但角落裏總是長了幾株豆芽,別的沒學會,大男子主義倒是先懂了,尤其是這幾日被少女抱來抱去,像個小孩一樣,更是讓他懂得無比徹底。
雖然知道少女是為他好,抵抗也毫無用處,可少女抱他時的感覺,依舊受不了。
少年扭頭看著少女,那個一直冷酷鎮靜的刀客,此際眼神卻隱隱有些乞求的意味,而少女仿若未見,輕笑著在他嘴上親了一下,摸摸他的頭,說道:“乖。”隨後一個公主抱把他抱了起來。
少年驟然間麵如死灰,宛若被雷劈中了一般。
晨風悠悠,少女抱著少年,漫過青草向小屋走去。柳枝輕舞的綠蔭下,一張木椅,仍在溪邊。
……
少年和少女自然便是千亦和月水依。
離萬妖北上,千亦重傷,如今已經過了四日。
那天清晨,月水依躲過萬妖潮找到千亦的時候,千亦已經奄奄一息了,倘若不是忽然出現一名中年男子,或許千亦真的就活不下來了。
中年男子顯然精通醫術,發現重傷的千亦和懶懶後,熟練的為二者止血包紮,又拿出數枚丹藥,碾成粉末,和水服下。懶懶的傷勢並不太重,中年男子一番處理後,便清醒過來,千亦卻仍在昏迷,中年男子又煎以良藥,讓月水依嘴對嘴的讓千亦服下,才硬生生將千亦救了過來,不過四天時間能恢複到千亦這般模樣,也是驚世駭俗了。
中年男子的身份很神秘,在治病期間的第二天千亦就醒了,大多時候是月水依那個粘人的丫頭在身邊,偶爾也能看到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穿著簡樸,一身素衣,但衣衫的質地很好,不像是尋常人能穿得起的,臉上總是帶著些淡淡的笑意,有時望著北方,也會輕輕的歎息,很像飽讀詩書,憂國憂民的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