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晚倦梳頭(2 / 2)

千亦隻念著五字:“不下崖思過,為何?”

許是陸大宮主也知不說清楚千亦絕不會罷休,隻得無奈的解釋道:“他動了‘無有該’之念,又豈能不去?你不必問我什麼是‘無有該’,無有該就是不該有,你若聽過和尚的戒律,就該明白讀書人也有自己的規則,倘若觸犯,自然是要思過反省的。”

千亦揣測出君慎獨所謂的‘無有該’之念很可能是今日清晨說的那句話,雖然確實有些和印象中那個謙謙君子不同,但若說這樣便犯了戒,千亦心有不忿。

不過陸大宮主也很無辜,讓君慎獨思過的不是他,而是君慎獨自己。用陸大宮主的原話來說便是:“老夫又不傻,整日夢裏來覺裏去有何不好,非要讓他思過,然後為了口飯來受你這小子的鳥氣?”

陸大宮主越說越氣憤,像是被人欺負了還要替人背黑鍋,滿臉的憤世嫉俗,總算千亦經常和殘夜打交道,已經習慣從大段廢話中挑出有用的話吸收,默然凝思。

“……你說不算過就不算過?那老夫問你,一顆桃子你吃在嘴裏是甜,天下所有人就吃不出酸味來了?有沒有過,是他自己心中說了算,要抱不平你去不下崖把他拎出來打一頓!隻要你有那個本事,老夫絕無二話……”

“……一人一世界,一念一層灰。小子,你由他去吧,有這些瞎想的功夫,不如趕緊做飯,你真想在未來一個月都看《國院小報》說老夫被活活餓死的事麼……”

“……你問君亦如?君亦如跟青燈丫頭走了,算是還這次的人情,當然,你僥幸勝那一場的人情也還了……”

千亦默然半晌,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以後閑庭宮的課誰教?”

笑聲從兩人身後響起,一個風姿綽約,亭亭玉立的女子抱著白貓莫莫走了出來:“以後的課,自然是本副宮主來教。”

……

千亦沒想到那名女子竟然是南曉意!

前些天看還是一個幾歲的小女孩,再見竟已是年過二八的青年女子!

忽想起閑庭宮的傳聞,在君慎獨做教習之前,一直是一名女子在上閑庭宮的課,但後來便忽然不見了。

陸大宮主可能是不想再讓肚子受苦,沒等千亦問,便極為主動的解釋:“曉意年齡不固定,時而幾歲,時而十幾歲,也時而……咳,就是與常人不一樣,歲月在她身上呈錯亂之象,好在每次變化至少能穩定半年以上,所以以後的課便由她來上。”

南曉意很滿意千亦的驚訝,卻極不滿千亦下一刻露出的懷疑,磨小虎牙的表情和幾歲的時候一樣,作勢便要咬,好在陸大宮主及時以餓昏製止了這場衝突。

千亦隻得帶著無奈和驚訝去了東廚。

熬粥的時候,少年怔然望著灶中的火苗,忽然覺得——

也許南曉意的時間並沒有淩亂,從次天門關到此時,真的已經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