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非常道(中)(1 / 2)

人間鶯時花漸老,山上明軒始爭春。

當春日將敬亭山滿山蒼翠染得金黃明媚時,飯足菜飽的陸大宮主也如昨日黃昏,在閑庭小院置了一張藤椅。

老人絲毫沒有“一日之計在於晨”的覺悟,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往椅上一躺,一麵掏著牙縫,一麵撓著瘙癢,便酣然眠於春風。

睡夢中,有竹影篩陰,有雀鳴枝頭,有竹濤萬裏……

不知過了多久,一片失了執念的花瓣被風拂落,飄向老人的麵容。

陸象山不知是被花香喚醒,還是被花瓣摘去陽光而輕歎,他看著懸停在咫尺之外的花瓣道:“敬亭山隻有竹葉,沒有飛花。夢大宮主有何賜教,可否等老夫睡醒了再說?”

安靜地小院無人回答,有落花如雨,自空中飄然而落。

花中一名女子的身影若隱若現,輕著紅妝,身如盈燕,玉立於陸象山身畔丈許的位置。

她輕轉明眸,一道柔和卻無可阻擋的目光自花影中望來:“陸宮主,好久不見。”

聲音如妙齡少女,卻透著無盡滄桑。

陸象山已撥了眼前的落花數次,可惜每次他剛剛撥走,便會有新的花瓣遮在眼前,於是原本的微笑也變作苦笑,無奈的攤開手:“好久不見,你便這樣對待老夫?”

花中的女子並不在意,淡淡道:“此花不遮眼,隻遮心,若陸宮主無心看老身,花自然亦不存在。”

陸象山聞言隻得作罷,或許年輕的修士會以為花中女子故弄玄虛,但作為目睹過數百前那場驚變的他,卻知道這分淡然和刻意中隱藏的辛酸。

他歎了口氣,幹脆繼續閉目低眠:“素聞夢大宮主花飛十載而不出,客尋千裏而不見,今日為何突然到寒舍來驚嚇老夫?”

夢惜花不動聲色道:“陸宮主一夢天下皆知,老身此番前來,是有事想求。”

陸象山依舊閉目仰臥:“夢大宮主帶來的兩枚殘缺古符雖然罕見珍貴,但還不至於連符籙宮宮主都辨認不出,想必夢大宮主不是為這兩枚古符而來吧?”

小院靜了片刻。

夢惜花輕舒皓腕,伸手虛摘去陸象山眼前的花瓣:“‘一念千古’果然非同凡響,不瞞陸宮主,老身此次前來是希望以這兩枚古符換取觀陣之機。”

見陸象山笑而不語,夢惜花又道:“閑庭宮的‘清泉石上流’乃百川界第一大陣,連陣法宮的‘天上山’,何方宮的‘撈月湖’,塵中天的‘虛妄台’都自歎不如,陣中更兼符籙、巫秘等術,且將之用得爐火純青。據傳相比天鎖大陣或許威力有些不足,但論陣法精妙,鴻域千萬裏,無出其右。

“老身這兩枚‘周子符’雖有些殘缺,但畢竟是太初道籙,想來隻是觀摩一番,應該足夠。”

陸象山問道:“閑庭宮建立百年,夢大宮主如想觀摩,為何今日才至?”

“老身非是不想來,而是百年閉關,今日方出。”

陸象山不再說話,沙沙的竹濤拍來暖日和春風,拂得衣襟飛舞,須發搖晃。

他從藤椅上起身,負手背對著後者:“夢宮主,你我雖見麵不多,但同在國院共處百年,神交已久,你若真要觀陣,自無不可。但——你若別的目的,還望直言。”

夢惜花聞言默然:“究竟還是瞞不過陸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