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工業題材已離時代遠去
20世紀80年代末,天津作家肖克凡的小說《黑砂》和《最後一個工人》被改編成話劇上演時的轟動和好評似乎恍若隔世。時光流淌到2012年,有人將他的工業題材小說推薦給影視公司時,專家論證的結論卻是“工人階級不存在了,拍這種題材的電視劇有誰看啊!”這樣的結論令肖克凡受到震動:工人階級竟然不存在了。難道真的都變成工薪階層了嗎?
在工廠待過25年的作家蔣子龍,曾經寫出《喬廠長上任記》《一個廠長秘書的日記》等一係列擲地有聲的作品。幾十年過去,他所在的天津重型機器廠已經不複存在。在他看來,當年所謂的工業題材的小說,也像“天津重機”一樣淡出公眾視野,應該重新考量和界定。
蔣子龍覺得,嚴格意義上的“工業題材”概念是指關注經濟的核心、經濟的脊梁的作品;還有一種泛工業題材,當下很多作品都摻合一點工業內容。工業品已經深入到每一個人身邊,比如有人做心髒搭橋手術,他的心髒是半工業心髒;寫燈紅酒綠的作品,也是在工業氛圍中。現在,恐怕工人的身份也變得多重。農民工是工人嗎?他們既是農民又是工人,並非完全具備工人的本質。與此同時,文學作品中也最缺乏工人形象,缺乏能夠觸及工人的“魂”的作品。
“現在一切核心的核心都是GDP,”蔣子龍說,實現“四個現代化”,工業化的過程太潦草了,缺乏核心工業,核心技術完全輕而易舉從國外購買代替了。好的工業工人鳳毛麟角,原來一個強大的技術隊伍都渙散了,而且沒有在培養。他特別希望像農村調查一樣,搞一次工業調查,多跑幾個像造船廠、機床廠這樣有代表性的行業,對中國目前的工業現狀做出準確的判斷。
“以我在生活中了解到的現象和部分調查,到處都是粗製濫造。”蔣子龍說,就目前的多數狀況,他對中國工業題材的創作不太樂觀。不過,他去過太原重型機器廠參觀之後非常激動。他對太原重機廠總經理說,他在這裏看到了中國經濟的脊梁。蔣子龍說,自己還要寫一部關注工業的作品,就寫天津工業最好的時候。他希望用作品證明工業振興的源頭和力量。
幾十年來一直關注煤礦工人的劉慶邦看到,煤礦產業的手段在發生變化,手工變成機械化產業,木頭支護變成鋼鐵的綜合支護,這些不是他著重關注的,他更關注人的心理的變化。他常常一個人深入到煤礦,不和任何人打招呼,沒有任何應酬,一杆子紮到底。有一次他去河北的一家小煤礦,發現那裏還用騾子拉煤;他偶爾走走“關係”,通過朋友介紹深入到國營煤礦,住在礦工宿舍裏,和礦工一起排隊買飯。靠著這種紮紮實實的“接地氣”,雖然離開一線,劉慶邦仍能準確地把握到現代礦工的心理變化。劉慶邦說,礦工們對中國的貢獻是巨大的,這個由七百多萬人支撐起來的群體,為中國提供了70%的能源,但他們的內心世界卻被忽視了,他希望寫一部礦工群像的生活,寫礦工奉獻與犧牲的精神。為此,他深入到鄭州煤業(集團)公司,這裏的大平煤礦曾在2004年發生重大瓦斯爆炸事故,造成一百多人死亡,劉慶邦陸續采訪了礦難後職工家屬,關注他們怎麼戰勝傷痛,麵對生活。
“礦區大都在城鄉接合部,礦工多數來自農村。從農村到煤礦,從農民到工人有很大轉變。劉慶邦說,礦工是特殊的生態群體,作業環境和任何行業都不同,看不到陽光,呼吸不到新鮮空氣,狹小、黑暗的環境中,隻有礦燈一點微弱的光亮。他們飽受水、火、瓦斯等災害的威脅。但是,他們在黑暗中維護著中國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