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刀鞘,漆黑的刀柄,握刀的手卻是蒼白的。漆黑的眸子,蒼白的臉,在雪夜月光的照射下,蒼白的近乎透明。多麼強烈鮮明的視覺對比。
隻見刀光一閃,一名還未拔出劍的劍客便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燕三拔刀,電光火石間,一刀斃命。這名所謂的高手,在西北第一快刀燕三麵前沒有任何出手的機會。
燕三出神地凝視著手裏的刀,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仿佛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他關心,也沒有任何人值得他多看一眼。
燕三目中寒光一閃,然後抬頭望去,風雪之中,一個修長的身影正朝自己慢慢走了過來。
長身直立,白衣如雪,如亙古以來就屹立在那裏的雕塑一般。
燕三冷冷的注視著此人,他容顏清秀,氣質飄逸,那雙孤獨的眼眸寧靜無波,卻似乎掠過一縷寂寞的影子,眸子似清澈又似幽深,雖默默垂著,宛若禪定,卻靈氣逼人。
“拔刀吧!”聲音冷冷地傳到了燕三的耳朵裏。
真正的高手,不單有驚世駭俗的武藝,還滿懷著無堅不摧的自信。
燕三從不先拔刀,因為他很自信,他有十足的把握,一拔刀,對方就得死。自信,為他的刀更增添了一種無以倫比的氣勢,可是此時麵對這個男子,自己卻有些動搖了。
他隻是往那裏隨意的那麼一站,但那簡單地一站卻讓周身沒有一絲破綻,燕山知道今天遇到了可怕的敵人。
他拔出了配刀,對著那個男子衝了過去。
閃電也沒有燕三的刀光這麼淩厲,這麼可怕,隻見這一閃刀光,但卻沒有人看見他的刀。
男子歎息,他在燕三的刀快臨近自己的時候,終於拔出了自己的劍,那是一把沒有劍身的劍。不,它有劍身,隻是看不到罷了。
承影劍——味爽之交,日夕昏有之際,北麵察之,淡炎焉若有物存,莫有其狀。其觸物也,竊然有聲,經物而物不見。
落雪紛紛,承影出鞘,在犀利的劍氣下,天地似乎都失去該有的顏色。甚至,日月星辰都被這充滿死意的劍氣所籠罩,黯淡了下來。
未見劍光,未見血光,軒轅城轉身離去,風雪肆虐,燕三還保持著握刀的姿勢立在那裏,如同一座冰雕,隻是那一臉的驚恐的表情,讓人看的唏噓不已。
既不求神也不求魔,人世間的成敗名利,更不值他一顧,更不值他一笑。他身體裏流著九州僅知的最後的帝王之血,他是風瀾帝國高高在上的君主,但是他唯一在意的卻隻有自己的劍。
他要的隻是他那一劍揮出時的尊榮與榮耀,在他來說那一瞬間就已是永恒。沉迷於劍道,就注定了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隻有與劍為伍。可是他在所不惜,他隻想知道劍道最終的意義。
起初,軒轅城練劍廢寢忘食,雖孤獨一人,卻沒有深入骨髓的寂寞。練劍有所成是他唯一的目標,那份對劍的熾熱的感情能把人性中其他的情感都掩蓋起來,寂寞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種。
什麼是寂寞?
年輕的時候沒有人會去回答這個問題,寂寞離他們很遠,就算偶爾湧出的一絲感歎,也逃不出意氣的影子。可許多年後,就算不願去想起這個問題,卻已經沒有辦法擺脫那份深入骨髓的寂寞。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時間把寂寞重新裝扮,它把寂寞交給你的時候,寂寞就成了那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軒轅城寂寞嗎?他當然也寂寞,從他決定獻身於劍道開始,寂寞的種子就被深埋於他的心底。他初入劍道,略有小成時,寂寞的影子就更濃了。他畢竟還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淚有感情的人。
沒有人可以容忍時間永遠停頓在一刻,一個走不出難受,走不出欲望,走不出無端愁悶的時刻。遇到對手時,露出了熾熱的眼神,那是一種強烈的追求劍道的感情。這個時候,他的眼裏隻有對手,他的心中隻有劍。寂寞是一種很遙遠、不會對他有任何影響的事物。
可是,大部分時間,他都隻有等,等待著那個神聖的時刻的來臨。這種唯一的等待成了他深入骨髓的寂寞的源頭,他隻有等待,生命中再沒有其他任何的事情。即使有過,也統統被他拋棄了。
北堂羽曾說過:雪山回來的他,已然成為了沒有靈魂的驅殼,靈魂的嫌隙已然被那把劍填了進去。
月光清冷,他緊緊握著手中的劍,大雪紛飛,他心早已堅硬如鐵。
“劍聖,我終將讓你敗在我的劍下!”這是他最深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