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身在大海也喝不到一滴水,,哪怕被無數人所愛也會孤獨而死,這便是軒轅城的寫照。
天邊晚雲漸收,淡天琉璃。那個修長的身影背對著北堂羽,一動不動的站在崖邊。他的袍服雪白,一塵不染,連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駁的樹影。
他的頭發墨黑,襯托出他發髻下珍珠白色脖頸的詩意光澤。他的背脊挺直,好像白楊樹一樣挺秀的身材中,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
他風瀾帝國的君主,他是生來的王者,他是帝王之血的繼承者,他是一個孤獨的劍客。
他不隻會殺人,他甚至曾經救過一心想要殺他的人,但這個事情也隻有他和那個人才知道。
他曾和自己唯一的朋友北堂羽說過,這世上有許多感情遠比仇恨更偉大。
他極少笑,可是偶爾展露笑容,就如同春風吹過大地,連遠山上亙古的冰雪也會融化。遠山上冰雪般高傲的性格,寒夜裏流星般閃亮的生命,天下無雙的劍。
軒轅城五歲練劍,從此他的世界裏隻有劍,對他來而言,劍道其實就是性命之道,是他身心性命的安頓之處。
北堂羽看著前麵白衣勝雪的背影,那個人究竟孤獨到了如何的地步,他雙手抱著懷中的劍,就像這個世界隻有這把劍一樣。
“我曾經為一個人放下手中的劍,最終她卻死在我的劍下。”
軒轅城曾經與北堂羽這樣說過,北堂羽很吃驚,卻也很難過,軒轅城是他的主君,也是他的朋友,可是在那個極北的雪山上,他究竟發生了什麼?
軒轅城霍然睜開雙眼,一個身影走了過來,那是一個近五十歲的中年人,他一身灰色布衣,雙目炯炯有神,腰間一把青銅寶劍。
青麟劍——以切玉斷金,如削土木矣。
劍魔淩棄,傳說中最接近劍聖的男人,他為求劍道,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兒,為拜入劍聖門下,不惜跪求劍聖七天七夜乃至昏厥,但當時的劍聖卻始終將他拒之門外。
軒轅城轉過頭來,白衣如雪,目光猶如兩條閃電,他看著劍魔淩棄,靜靜的在等著淩棄拔劍。
淩棄突然拔劍,隻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已然閃電般攻出八劍。但軒轅城一直隻是用劍鞘格擋,根本連劍都沒有拔出,他眼中的失望之色越來越濃鬱。
隻見一聲清脆猶如風鈴般的出鞘聲,軒轅城隻刺出了一劍,一劍就已刺穿了淩棄的咽喉。
劍拔出來的時候,劍上還帶著血。軒轅城輕輕的吹了吹,血珠輕輕地在空中劃了道弧,落在地上,滲入泥土中,轉眼隻剩下淡淡的痕跡。殘霞如血,映著一張蒼白落寞的臉。他的眼神說不出的疲倦說不出的寂寞。
“這也叫最接近劍聖的男人,他活著就是對劍聖的侮辱。”
軒轅城在提到劍聖的時候,他一貫冷淡的眼神中總會露出奇特的光亮,在他眼裏,殺人從來不是一種罪惡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但卻是一件可以奉獻全部的、神聖的、必須嚴肅、尊敬地對待的事情。
劍,乃凶器也。處身於江湖中,求證劍道,不可避免雙手血腥。軒轅城不為己殺人、不為錢財殺人、不為仇恨殺人,隻為得證劍道而殺人。
北堂羽走到了軒轅城的身旁問道:“君上,您已經決定好了吧!”
軒轅城抬頭看著天空說道:“從我握起劍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
“您是一個帝王,您的心中應該裝著您的萬千子民!”
“帝王?那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軒轅城看著夕陽的餘暉,輕輕道:“白駒過隙,人生不過百年,縱使擁有帝王之血,也不過是比普通人多活些時日罷了。人都會死的,既然要死,為什麼不死在莫問劍下?能死在劍聖的劍下,至少總比別的死法榮耀得多。”
北堂羽苦澀一笑,隻能無奈的看著他,這個世上或許隻有北堂羽才最了解軒轅城吧。
他看著北堂羽的表情,軒轅城淺淺一笑道:“或許死的未必是我!”
“然後呢?”北堂羽歎息,他看著軒轅城接著道:“即使你能打敗劍聖,那你又該如何?你這麼一個驕傲的人,即使沒有朋友也沒關係,但是如果這個世界上,你連一個對手都沒有了,你怕是孤獨的會死掉吧!”
“死就死吧,反正我也沒什麼可以留念的。”
軒轅城轉身離去,蒼白的衣服隨風舞動,沾不得一絲的塵埃。
有人說“假如人的品德能像雪那樣潔白,而心地不像雪那樣冰冷,該多好”。可是有些潔白,卻正是用冰冷表現的。人們總是責怪雪的冰冷,雪不解釋,他隻用潔白答複一切。
北堂羽看著軒轅城的背影歎息道:“你若死,必是死於你孤獨!”
風瀾王宮之內,一女子在這落雪之中黯然神傷,隻見她雲鬢如霧,鬆鬆挽著一髻,鬢邊插著一隻玉釧,上麵鑲著兩粒小指頭般大的明珠,瑩然生光。
她叫輕螢是帝都王城的一名宮女,因為自小就服侍著軒轅城,因此得到了很多人的尊崇。但她從不在乎這些,她是個宮女,軒轅城的貼身宮女,她隻在乎他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