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曉豐領著一群人走過來,眾人齊齊轉過臉來,端詳著這位好似陌生,又熟悉不過的女子。宋秋靈收起不快的表情,轉過身來,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丁皓熙瞥見了她微小的舉動,心想,這女子的演技真不是吹的。
“這位就是是宋小姐吧?”那個女子利落地說,身著一襲寶藍色及地長裙,顯得幹練又不失隨和,“我是左藍,很高興見到你。”
左家是大戶人家,四世同堂,左先生常年在外帶兵,偶爾回一次上海,不出幾日便又回去了。左藍是左家第四個女兒,兄弟姐妹少說也有六七個,分布在國內外。左家府邸住著左母和左家大太太,左母已是八十好幾,身體還依舊強健;左夫人也是天資聰穎,深得婆婆的喜愛,婆媳二人平日裏常常一起參禪拜佛,最愛去戲院看京戲。
“左小姐,早有耳聞你的大名,令尊驍勇善戰,保家衛國,可是民族英雄呢!”
“宋小姐過獎了!”左藍眯起眼睛,聽到別人誇獎她的父親,她很是開心。
左藍的麵孔雖然不是驚豔美貌,卻有另一番仿若男子的英姿颯爽,她的大方和爽朗,頗有父親的豪放風格。
“原來這就是宋小姐啊,倒是果真如我哥念叨的一般:人比花美呢!”說話的是胡豔兒,抹著濃濃的唇蜜和豔俗的紅色指甲,斜眼瞟了瞟宋秋靈。
“不敢當!胡小姐!”宋秋靈冷淡地回應。
胡豔兒也沒有接話茬,瞥了瞥眼皮轉向別處。
“宋小姐莫見怪,舍妹從小被慣壞了,不懂禮數!”胡曉豐忙上前圓場。
“我誇她漂亮也叫不懂禮數?哥哥你不要太偏心呀!”胡豔兒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胡曉豐朝她皺了皺眉頭,示意她住嘴。
“宋小姐這次回國,有何打算呢?”左藍善意的詢問打斷了方才尷尬。
“暫時還不曾有什麼打算,畢竟十年的上海,我倒是有些生疏了。”不絕如縷的音樂聲灌入宋秋靈的耳朵,她盡量把聲音說得大些。
“不知宋小姐在英國修的什麼專業?”左藍幹練的詢問讓宋秋靈提了提神,這個女子,倒不像是庸脂俗粉。
“西醫。”宋秋靈幹脆回答。
“哦!原來宋小姐是醫學界人士,看來,未來的上海要多一位名醫了。”左藍微笑地回應她的回答。
“左小姐過獎了!我初來乍到,與許多醫學界的前輩相比,還沒有論資排輩的份兒呢。”燦爛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哼,什麼醫學界人士,在如今的上海想搞出些小花樣,哪有這麼容易?難不成還想學魯迅棄醫從文,普度眾生?”胡豔兒在一旁不滿地嘟起嘴。
宋秋靈不說話,對她冷冷的不屑有點不滿。
“宋小姐可別怪我話說的難聽,您是外麵回來的主兒,怕是不了解當下的局勢。如今,東北被日本人打得屍橫遍野,上海也日漸慌亂;聰明人哪有功夫去理會這些玩意兒,都趕著賺錢成家,逃到國外去了。就算是有一個富可敵國的爹在背後撐腰,也要看看身子骨有多硬實。在上海,鐵打的人可多著呢,要是沒個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咯!”胡豔兒剝著鮮紅的指甲,滿不在乎地說。
“豔兒你少說兩句。”胡曉豐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說的不對嗎?”胡豔兒昂起頭對著他哥哥。胡曉豐也拿她沒辦法,誰叫她是胡崢嶸手掌心的寶貝呢。胡曉豐怕她再生事端,便把她拉走了。
兩人互相瞥了瞥,左藍上前微笑著拍拍宋秋靈的肩膀。胡豔兒的話雖不好聽,卻似乎很有道理。隻是這些道理,總是有人不放在心上。
宋秋靈不是不知道上海的危急局勢,這次回國,是她兩年前的計劃。
兩年前,從上海飛來家書,母親突然離世的噩耗讓她幾近崩潰,數月裏獨自以淚洗麵,而她從最親近的人口中卻得不到一點有關母親死亡的訊息,甚至連母親屍骨在何處都無從知曉,她壓抑了整整兩年的時間,終於提前一年修完了所有學業。
她發誓,要查清母親離奇死亡的真相!
可是如今的她,卻還不知,離奇失蹤的背後,有著一個迷宮般繁瑣而龐大的鏈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