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底下,兩個瘦弱的男孩子畏縮地躲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稍大些的男孩捂住另一個的嘴,那小男孩正在無聲地哭泣,看著床上的女人被蹂躪,被糟踐,喊叫嘶吼,他卻無力挽救,隻能躲在黑暗的角落,在一隻弱小的保護自己的手掌裏,顫抖著哭泣。
煙霧蒸騰猶如人間仙境,房間裏走進幾個夥計,粗暴地把女人冰冷的屍體拖走。躲在陰霾裏的兩個身影,這才六神無主地爬出來。
街道上冷風嗖嗖,凝香閣後門口的牆角下,小男孩蜷縮著,將自己裹在並不厚實的破衫裏。
稍大的男孩將他安撫在懷裏。
“阿馳,你等一等,我去給你找吃的。”
他安慰了很久,見他餓的麵黃肌瘦,於是說完,徑自跑回凝香閣裏。那些殘羹剩飯,總是他們最主要的充饑食物。
男孩顫抖著縮在牆角,六神無主地哭泣著,怨恨著,顫抖著……
一個小女孩走過來,將自己的包子和兩枚銀元塞到他手裏,然後走遠。
這一幕,被街對麵以乞討為生的大孩子們看到了。
“大哥!快看那個女孩!她肯定很有錢!”
“我看到那女孩塞給阿馳幾塊錢!”
“快!她在那裏!快追!”
淚眼模糊中,男孩看到一群與自己差不多大的流浪兒跑向她,將她名貴的衣物和嬌嫩的肌膚撕破,眼看到她無力地倒下來。
他六神無主地看著這一切,雙腳癱軟,連站也站不起來。蜷縮在牆角,感受著寒冬刺骨的風,感受著讓人昏厥的饑餓,感受著這個世界帶給他深深的惡意。
過不了多久,女孩就被一輛黑色的老爺車接走了,那是上海青年商人宋屹愷的獨生女兒,他知道母親的好姐妹就是那裏的太太,但是他從沒見過她的女兒,自從與母親和她一起來到上海,她偶爾會來看望他們母子,把自己的銀鈿分點給他們,但是現在這個世道,自己吃飽就已經很好了,哪裏還有這麼多錢分給別人,更何況,她們家裏做做小生意,也不是很富裕。
在人們指手畫腳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一群穿製服的警察,流浪兒們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鐵棍和拳頭雨點般掄在柔弱的骨架上,疼痛和饑餓讓嘶吼變得那麼無力。年輕男人們發泄一般,使盡各種手段折磨他們,剁掉手指,割掉耳朵或者挖掉眼睛……
議論紛紛的人群裏,沒有一個人出來製止這殘暴。
“哥……”稍大的男孩手裏,拿著一把餿掉的菜根和米飯,看到前麵的暴亂,不由嚇壞了。
那個被槍頂住太陽穴,撕心裂肺求饒的男孩,是他的親哥哥。
槍聲響起的時候,鮮紅色液體從大腦飛迸而出。
男孩癱瘓般坐到地上,空洞的目光,劇烈起伏的瘦小胸膛。
“哥哥……”他呢喃道,眼裏並沒有淚水。
“駟哥,”稍小的男孩用盡力氣站起來,然後扶起癱坐在地上的駟哥,眼裏盡是仇恨,他輕啟凍裂的嘴唇,“殺你哥哥的人,他的右手隻有四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