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就有人三天兩頭向謝廠長打小報告,連驗收員吃的什麼菜喝的什麼酒,驗收員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都告訴了謝廠長。
結果搞得謝廠長大為惱火,親自過問。
但當廠長的也不能天天在煤房旁看著啊,況且他也未必能看得出道道。
於是,謝廠長就開始觀察,果然,他發現驗收員和那幫鍋爐工個個好飲,隔三差五就喝得滿臉通紅。
謝廠長就逮著驗收員詢問道:“在哪喝的酒?”
“在……家,家裏……來客了……”
“放屁,我明明看見你從廠長附近的酒館出來,你還說在家裏喝的酒?分明就是煤老板請你的,當我瞎了?”謝廠長嗬斥道。
碰上這樣明察秋毫的領導,驗收員隻有垂首不語。
怎麼辦?
撤人。
這就是體製內的好處,當廠長的再生氣也隻能撤換人,擱到現在,不但炒你魷魚,還要追究你違規違法的責任呢。
換什麼樣的人保險呢?
既然驗收員都好飲酒,我就換個不會喝酒的。謝廠長盤算道。
於是,新驗收員上任了。
但細心的人很快就發現,新驗收員不喝酒是真的,吸煙的檔次卻提高了,從以前抽的“勞動”牌劣質煙一下升級到幹部們抽的“哈德門”香煙了,這和前任的吃喝有什麼區別?
謝廠長再次陷入了苦惱中,人總是有弱點的,那些煤老板就是抓住了人的軟肋,才把驗收員拉下水的,下次就是換個煙酒不沾的,但誰又能保證驗收員沒其它的愛好,有愛好,煤老板就會投其所好。
怎麼辦呢?到底換誰上呢?想來想去,謝廠長眼睛一亮,還有個傻子呢。傻子煙酒不會,幹活不累,工作認真,還不受賄,還有比沙大倉更合適的人選嗎?
沙大倉走馬上任了。
上任前,謝廠長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大倉啊,這活沒什麼技術,需要的就是嚴格認真,全廠幾百號人都盯著這個位置,你才來沒多久就幹上了,我是頂了很大的壓力呀,你可千萬別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啊……”
“謝廠長,你放心,如果你發現有一丁點摻假的煤到煤房,我以後就跟你姓謝的姓。”沙大倉斬釘截鐵地保證道。
“嗬嗬……”謝廠長欣慰地拍了拍了他,開心地笑了。
上任第一天,那些煤老板不知道驗收員換了人,仍拉了平平一車煤來,而且都對了土渣。
沙大倉在鍋爐房已幹了段時間,對煤的質量算是了如指掌,他對車上的煤掃了一眼,心中頓時了然,也不說話,背著手踱進了驗收員辦公室。
煤老板以為還和從前一樣,也不忙著領票,先指揮著去卸煤了。
沙大倉暗自冷笑,沒我的驗收小票,你到哪領錢去?連我的麵都不照,就忙著卸車,待會我就讓你哭。
果然,不一會,煤老板端著笑臉進了屋,沙大倉趕緊抓著報紙,一本正經地學習文件。
“主任。”煤老板甜甜地叫了一聲。
哼,跟我傻子充愣,你還嫩了點。沙大倉繼續看著報紙。
“主任。”煤老板提高了聲音。
沙大倉把報紙挪開了一點,茫然地看著對方:“你走錯門了吧,這裏沒有主任啊。”
“就是找您哪。”那煤老板一臉的謙恭,雙手敬過一支“哈德門”。
“不會,有事說事。”沙大倉連手都沒動地擋了回去。
“嗬嗬,主任,我們是送煤的,我來拿小票,嗬嗬……”煤老板一臉的媚笑。
“哦,剛才那車煤是你的啊,你們那煤的重量不對,而且摻了假,驗收沒通過,你們拉回去吧……”沙大倉輕描淡寫地說道。
“啊?主任,主任,聽我說,那煤我們已經卸了……”煤老板急的臉色都變了。
“卸了?誰讓你們卸的?”沙大倉問道。
“以前……大家不是都混熟了嗎……都是這樣操作的……”煤老板囁嚅地說著。
“有這規定嗎?規章上明明寫的是驗貨合格後,才能給小票卸車的啊,你幫我們改了規定嗎?”沙大倉裝模作樣地看著牆上的《驗收員工作職責》。
煤老板哭喪著臉說:“主任,主任,幫幫忙,我車都卸了,再裝車拉回去,我就虧大了,您高抬貴手,咱們今後常打交道,一回生,二回熟,你放了我這一次,我不會虧待您的……”
“對不起,我不能驗收,前麵幾位驗收員的下場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還想保住我的飯碗呢。”沙大倉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