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不同於其他事業單位,由於人不會說是看在周六周日的份兒上先不死,讓公職人員們好好休個假,所以我們也享受不了雙休的待遇。
我們部門是單休,串休,而其他部門則更慘,就拿入殮師來說,若是趕上忙的時候那是一天休息都沒有,連軸轉,所以有的時候看著麵容憔悴頂著大大黑眼圈的他們我總會有種人鬼不分的錯覺。都不容易,鬼不容易,人不容易,連那又要被人擺弄來擺弄去最後還要一把火燒成灰的死人也不容易。
周日上班的時候,艾菲因為急性腸胃炎請假沒來,所以帶我的人成了文佳兒。還好是他,這要是讓我跟著範學良或史明,那我簡直就生無可戀了。
在這個豔陽高照的大禮拜天兒,我和文佳兒要跟著殯葬車跑個外單。所謂外單就是非市內的,因為殯儀館這種地方還沒聽說河北的非要拉到河南去辦葬禮,所以鄉鎮村已經可以算是最遠的地方了,外單因此而得名。
這一單的死者是個八十三歲的老太太,等我們跟著殯儀館拉人的車趕到縣醫院的時候那裏的醫護人員告知我們死者已經被家屬轉移回村子裏了。
“好嘛,工作這麼長時間頭一回撲了個空。”文佳兒苦笑道。
但醫院這邊也很無奈,他們說殯儀館的電話是他們打的,病人死後家屬強行要拉人,態度很凶,根本攔不住,所以他們才聯係到我們這邊。
“老人什麼病啊?”我無意地打聽了一句。
“哎!看著都揪心,營養不良導致多器官衰竭,餓的都皮包骨頭了。”小護士眼圈通紅地說。
“餓的?老人是牙口不好不能進食嗎?”
“哪是啊,老人隻是歲數大了腿腳不利索癱瘓在床,一兒兩女根本沒人管,就在家活活餓成那樣的,後來還是好心的村民打的120呢。我就這麼說,但凡有一個孩子把老人接身邊伺候著老人都不會死的,太慘了。”
“是兒女經濟條件不好嗎?”文佳兒問道。
“女兒我不知道,兒子絕對算不上窮人,看他脖子上那大金項鏈就知道了,但話說回來,就算家裏再窮也不能不管父母吧?經濟條件不好就不贍養老人啦?誰家沒個老人?我們小的時候也沒聽哪個爹媽說家裏窮了就不管的,現在反過來贍養父母孩子就做不到?這也太說不通了吧?我有爹媽也有公公婆婆,所以一看到這樣的事情就受不了。”小護士說著說著,眼淚都下來了。
為了不耽誤工,我們趕緊打聽了死者家的地址,然後立刻驅車前往。
披星村離鎮上不遠,但因為路不好走我們還是繞了一些冤枉路的。終於到達死者家中時那處老屋的院子裏正是一片喜慶祥和的景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辦婚禮呢。
老人家的院子不大,除了子女還雜七雜八地站了好些個村民,而不大的屋裏放著一口木棺,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正躺在裏麵,她身穿紅綠花紋的壽衣,壽衣可能是最小碼了,但穿在她的身上還是顯得很肥大。人活到這個歲數就跟小孩子一樣看不出性別了,老人紫黑色的眼眶深陷,臉上因沒有脂肪的支撐而使得肉皮鬆鬆垮垮地攤在兩側,雙唇緊閉,就像在表達著心中的不滿,這種情景讓我不由得想起了一個人。
我環顧了一圈兒,並沒有發現亡魂的影子。
“你們是誰啊?”一個光頭油膩的墨鏡男昂首闊步地朝我們走了過來。
看著他脖子上明晃晃的金鏈子,我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您是王彩琴的兒子嗎?”文佳兒問道。
“什麼事?”對方語氣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