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吃邊聊。大島說，深夜至此，必有要事。榮一說，無甚要事，最近有些疲憊，溜到你這裏來散散心。大島小眼睛直盯著榮一，努著嘴說，散心應該找藝妓聊天，不該是在下哦。榮一說，藝妓趕不上你們這些奸商，藝妓賣藝不賣身，明碼實價。你們是把別人賣了還哄著幫你們數錢。兩人開始就這樣不著邊際的打趣，慢慢地就聊到藩國財政困境。
大島說，要說這藩國財政危機，我講一個薩摩藩的故事給你聽。
大概是二、三十年前的事吧，薩摩藩藩庫連年虧空，累計負債高達500萬兩。假如以年利七分計，每年僅利息就高達35萬兩。而當時薩摩藩的年收僅有10萬兩，年收入甚至不夠還利息。一般藩實施“四公六民”政策，也就是說，農民的收成與藩主按“四六”分成，藩主“四成”，農民“六成”，而薩摩藩竟然達到“八公二民”，農民隻能獲得實際收成中的二成，苛政的原因之一就是薩摩藩財政太困難。
為了解困，維持藩政運作，隻有向大阪商人借債。問題是他們負債累累，沒有人肯借錢。為了能繼續借到錢，他們首先製定了還款計劃，依據該計劃，每年歸還兩萬兩。也就是說，即便該計劃得以順利實施，500萬兩的藩債，也需要250年才能還清。薩摩藩此時名聲太臭，上門覲見金主的時候，屢吃閉門羹。沒有一家願意借貸給他們，有時甚至被罵出門來。
“後來如何？”榮一問到。
後來錢是借到了，但是方法太殘酷。大島說。一個名調所廣鄉的藩吏，帶刀到商家，聲言不借錢就在他家切腹。商家還是不肯借與。調所廣鄉果然拿刀往肚子上紮。商家無奈，隻好約了五個人共同給薩摩藩貸了一筆款。大約二、三萬兩左右。
“車薪杯水”榮一說。
“是啊，這點錢不夠他們塞牙縫。”大島晃著腦袋道。“但是，這筆錢給他們革新藩政贏得了時間。薩摩藩采用了調所廣鄉的改革措施，用了二十多年時間翻了身。”
二百五十年的債，二十多年就還清，天方夜談。榮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采用歪門邪道。
果然，大島接著說，薩摩用了兩個辦法，一個是走私壟斷砂糖貿易。薩摩藩地處九州，“天高皇帝遠”。又臨近琉球的大島、喜界島、德之島，氣候適應種植甘蔗。為了獲取利潤高的蔗糖，薩摩藩不允許該島種植其他作物，對人口、土地進行嚴格普查，從甘蔗種植到收割、榨糖都進行嚴密控製。對沒有按規定麵積種植、收割並製糖的農家，都處以酷刑，直至砍頭。種植者私自售賣，自己消費，儲藏甘蔗都屬違法。甚至連用手指尖蘸糖放在自己口中都要受到鞭撻，小孩吃甘蔗也要受處罰。
薩摩藩每年從三個島收獲砂糖1000多萬斤，加上從琉球收購的部分，總計達1600多萬斤，這些砂糖均被運往大阪銷售。從1830年開始的10年間，共有一億兩千萬斤砂糖運往大阪，金額高達235萬兩，平均每年23萬5000千兩。
“薩摩藩壟斷了砂糖貿易、琉球貿易，到了1850年才有了200萬兩的流動資金，50萬兩的庫存，藩國內以及大阪的倉庫中才有了相當的大米庫存。”大島說。
還有一個辦法更離奇：就是解決那500萬天文數字的藩債。調所廣鄉想了一個辦法，通過大阪商人出雲屋孫兵衛向各地的債主發出信件，稱薩摩藩準備還清債務，請債主們把憑據帶來以備重定新的借據。消息傳出後各地的債主立刻跑來薩摩藩。調所將債主們齊集一屋內，先借口方便統計，把債主們的借據騙到手然後堆了起來，接下來在眾債主的麵前突然點火，把借據當場燒了個精光。就在債主們感到天崩地裂、目瞪口呆之時，調所宣布了他的還債方案。調所的還債方案是在幾年內還大約2萬兩，剩下的債務一律改為250年內還清，並且該方案以取消一切利息為前提。根據調所的方案，薩摩藩債最終要到2086年左右才能還清。
且不說還款期超過一般人的生命界限，還要取消利息變成無息貸款。這種方法自然是不可能為商人接受。所有債主都被新借據上的條款所激怒，鼓噪大喊。有人甚至跑過去抓住調所的衣襟，聲淚俱下的請求調所改寫借據。結果調所威脅說道：“借據上是一字不能改的，誰有不滿就拿刀把我砍了吧”。接下來更是宣布如果不接受新借據，那就一毛錢也別想拿到了，反正現在無憑無據。礙於薩摩藩家老的尊貴身份，無可奈何的債主隻得同意接受借據。薩摩人陰謀得逞，賴賬成功。
榮一開始還津津有味地聽著，聽到後來，感覺全身發冷。薩摩人的辦法，對他無任何借鑒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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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