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小國財政(1 / 2)

>  榮一展開那張清單,看著看著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一橋家上年度領地收入九萬一千石,幕府進京補貼八萬四千石,合計約十七萬五千石。但年度開支達到二十三萬石,加上曆年累計負債十二萬石,實際總負債二十二萬五千石。負債等於收益的一倍多。從財政角度來看,一橋實際已經破產。

榮一知道,同為德川家族的後裔,同是幕府“親藩”,“禦三家”和“禦三卿”有很大的不同。禦三家是第一代將軍德川家康手中分封出去的,有藩領、有軍隊、有城堡,每家的年收益也有幾十萬石。是一個獨立完整的藩國。而一橋、田安、清水三家“禦三卿”是第八代將軍之後才分出來的,家格雖高,貴為幕府將軍直係親屬,有繼承將軍的資格。但他們沒有獨立的城池、軍隊,每家年俸祿也僅有十萬石。這個收益水平,在所有的藩國中擺在中下之列。分封的大名從一萬石起,最大的藩國年收益達到一百六十萬石。顯然,這個十萬石的財政收入同一橋的政治影響力極不匹配。政治上一橋是巨人,財經上是的侏儒,趕不上一個三流的小藩國。

一橋慶喜接任將軍後見職後,又陸續被任命為禁裏衛總督和攝海防總指揮,也是兩個重要的實職。一個是皇宮衛戍司令;一個是海岸防衛司令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極人臣。在幕府、天皇和反幕雄藩如薩摩、長州之間,他處於危險三角地帶。既要輔助將軍,參入幕府運作;又要保障天皇安全起居,此前曾發生過長州藩炮轟皇宮禁門事件;同時還要同攘夷派、倒幕派的各藩保持良好的溝通。在這三方矛盾的尖銳對立、明爭暗戰中,一橋慶喜屬於各方既爭取又打擊的對象。他像一塊翹翹板上平衡砣,稍有不慎就會陪同其中一方墮落。維持三大板塊的均勢平衡,需要超高的政治智慧,還需要以實力作後盾。所謂實力,無外孚人與財。人的一方麵,一橋廣納賢達,平岡被刺後,又從水戶藩借來了一些謀士,包括新近招募的四百多名親兵。但是財這一麵,就不是借貸和負債能解決問題的,它必須有一個穩定可靠的財源保障。這一塊,正是一橋和黑川鬧心之處。一橋慶喜聲名赫赫,光彩熠人,然財大才能氣粗。財不大,則氣不粗。

思來想去榮一覺得這難題太大了。偌大一個家族,經營了這許多年,連平岡這樣一流的管家都沒有對策的問題,他奈何得了嗎。幾天來,他就一直沉溺於苦思冥想之中不能自拔。晚上睡覺也開始做夢,夢見自己在海裏遊泳,遊到一橋官邸門口,那兩扇朱漆大門像一個巨大的黑色渦流,又像是一隻碩大無比的章魚的吸盤,使勁地吸引他。他手足並用拚命地劃水,想擺脫那個漩渦。就在掙紮得氣力全無時,夢醒了。他披衣坐起,燃亮燭火,用手擦了擦臉上的冷汗。

喜作也聞聲坐起,說你心思太重,一夜夢囈不停。榮一手捂著腦門說,找不到解扣的辦法。於是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來。

喜作說,解決財政問題,無外孚兩個辦法:一增收,一節支。節約開支眼下可能性不大,一橋家業如日中天,開支是隻會增長不會減少的。再說,節約開支這事我們也作不了主。增加收入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增加賦稅,在原來的禦用稅基礎上提高一成,就是一千石的純收益。一橋家同農民的分成是三五對六五。即農戶得收益的六十五,上繳公家三十五。這在眾多藩國中屬於偏低的。

榮一一聽增稅,連忙搖頭說,斷然不可。我們做農民時這種虧吃了多少?都恨不得拿刀手刃那些代官們,今天還能出這樣的主意?斷然不可!

喜作說,那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激流勇退。你本來就沒有擔負這麼大的責任,又何必自尋煩惱。

榮一說那也不可。讀書人以天下為已任,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我們是一橋家臣。

喜作苦笑道,進也難,退也難,那就隻有苦自己了。

榮一說,既然總管把財政家底這樣天大的秘密都告訴我了,我根本就不能退。同時,橫征暴斂、魚肉百姓這些傷天害理的主意也不能出。我想,辦法肯定是有,隻是我們現在還未有找到而已。我想去一趟大阪,去看看商人們如何賺錢的。

喜作點頭稱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榮一說,事不宜遲,我明日就動身。

次日拂曉,榮一來到府上告假。黑川聞訊派一馬弁陪同侍候,榮一並不推辭。二人二驥一溜煙奔東而去,攃黑便至大阪。榮一安排馬弁尋一家驛館住下,自己則去敲開大島家房門。

大島喜出望外,忙顛顛地去弄了些酒菜來,並要去近處訂驛館。榮一說不必,今晚就歇在貴處。大島用手撓撓頭上幾根稀毛,眼睛溜溜轉動著說,不開玩笑吧,小人承受不起。榮一說,把你的豬窩收拾一下,不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