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橋原先同法國領事賭的是一百兩黃金，經荷蘭人這麼一說，遂再加上一百兩，執意要買那匹公馬。領事自然是免費奉送一匹馬，隻是提了條件：單獨建廄、飼養員送法國培訓、一年隻能配種一次。就這樣，一橋得到了一批優質雜交馬，視之為珍寶。
聽馬弁這麼一說，榮一發覺這兩匹馬果然血統不凡，比路過其它馬高出一頭，且壯碩勻稱，毛色鋥亮。馬蹄在卵石街麵上敲擊出不同凡響的篤篤聲音，引得路人佇足觀讚。
榮一從內心讚歎到，真是良駒。忽然又覺得有些內疚，這樣的稀世好馬，自己竟然有眼不識，隻當作普通座騎使喚。想到此，他對馬弁致謙到，真是對不住，辛苦了。
哪裏哪裏，大人可能不記得我了，我叫石川小四郎，是您前年從關東招募來的。馬弁佇足說到。
是嗎？榮一也停下來，仔細端詳起石川的麵容，果然似曾相識。“怎麼在府裏很少見到？”
我來京都不久就送到橫濱學養馬，最近才回府。石川說到，他們一批招來的四十多人，基本上都分散到江戶、大阪、京都幾處，有門衛、有守倉庫、有馬夫，大家一年到頭很難見到一次麵。
大阪也有嗎？榮一問。
有四個，都在一橋大人倉屋做值守，其中一個還是我同村老鄉。石川說到。“好啊，找個時間讓你們聚一聚。”榮一點頭到。
兩人走著聊著，看見大島在一家店鋪前停下來，把馬就係在店門左右立柱上。石川說，這太不合適，礙著生意。說著，要上前阻止。
“等等”榮一拉住石川，心想大島這樣係馬必有他的講究。二人放緩腳步，目送大島進入店內。
片刻時間，從店內出來一人，匆匆走到榮一麵前，深鞠一躬說到，“不知澀澤大人駕到，有失遠迎。”“哪裏哪裏，”榮一邊還禮邊說，眼瞅著跟在後麵的大島。大島笑嘻嘻地上前介紹到，“本店店主，古河君。”
“番代而已”。古河側身後退一步說到，“請大人到敝店小坐。”番代與店主是有區別的。店主是店的所有者，番代是經營者。
榮一嘴上說著“古河君客氣了”，邊囑咐石川照看馬，便步入店內。
古河家店麵不大，窄窄的檜木櫃台古撲厚實，內裏坐著兩個清臒的帳房先生。瞅上去生意頗為清淡。
古河把榮一引到裏麵一間茶室，兩人相對而坐，稍事寒喧便問到，“大人此次從京都來大阪，有沒有小店可以效勞的地方。”
榮一目光睃了睃正在衝水沏茶的大島，客套地說，“沒有目的，前一段身體受了風寒，請假出來休息幾天，看看老朋友。”
古河眼睛直視著榮一，誠懇地說，“在下原來在近江做事，來大阪時間不長。本店業務仰仗大島君出力。大島君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不過商賈賤民對大人不敢妄攀。”
榮一本來想隨口應酬一下，他捧起茶杯舉目同古河對視，就在這一瞥之中，榮一讀出此人的真誠。古河時年約三十歲左右，頭大前額突出，眼窩深陷，嘴唇厚實。語言動作緩慢清晰，一顰一式中透出憨厚。
於是，榮一也一字一句緩緩說到，“聖人說四海之內皆兄弟。我也是務農經商出身，從不認為人分幾等，大家彼此彼此。”
幾句話讓古河甚為感動，他紅著眼圈，嘴唇幾近哆嗦著說，“小人經商數年，第一次聽官人如此說法。不瞞大人說，小人來大阪後，深感競爭激烈，水深險惡。更是有些不良商依仗一些藩國士族，以大欺小，欺行霸市。”
榮一查覺古河心中有事，不然就幾句實話讓他如此感概。正欲細問，忽聞外麵櫃麵傳過來大聲喧嘩。
古河似有預感，起身說到“大人請稍坐，待我去處理一下。”
榮一候了一個時辰不見人來，便起身踱到前廳走廊，就聽古河、大島在與另兩人激烈爭執。正不可開交之時，大島壓低嗓子說了一句“沒有實力？你們認識門口的兩匹寶馬嗎？”
那兩人轉身到店門前，瞅著兩匹高大駿馬和怒目相視的石川，氣焰頓時消減。兩人後退一步，相對一視，縮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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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