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怡離開之後蘇辰斜倚著榻背出神。
他的腦海中仍舊在回想方才女醫者一舉一動的細節。
她右手指根有常握兵器錄下的繭,步履穩健有武學根基,屋子裏彌漫著草藥的香氣,竟是有幾種味道連他這個見多識廣的幻天使都無法分明。
隻是短短的交流,他已習慣般的找出她不同於一般醫者的特征,楚怡的身份必然不是小小沙洲上的無名醫者。
蘇辰這份洞察力是長年累月刀光劍影中被鍛煉被逼無奈錘煉而成,說起來卻是有些諷刺。他望著楚怡離去的門口怔怔看了許久,方才歎了一口氣。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對著空氣自語,手緩緩的從衣內拿出一個物件。
那是一隻女子的銀色手鐲,鐲身鑲鍥著點點熒光,熒光非玉似是星月般的淡淡光輝融進實質的銀器之上,與流銀忽然一體。
“雨妃…她於我有恩,若是我留下來遲早會連累她。”
“可這次的傷沒想到是如此之重,你給我的眷顧…不得不到此為止了。”男子望著手中銀鐲,多年前她將這個代表著守護與眷顧的貼身之物放在了他的手上,口中的話依稀耳畔。
“遺君明珠,盼君留住。悠悠我心,惟願君安。”
如今…她已不再他的身邊,這桌子卻片刻不離地陪了他十多年。蘇辰清楚的知道這鐲子是她祈神十年的聖物。他也知道這聖物之中有著怎樣的回天之術。
雖然對於三日前缺水斷養之症無濟。但目下的斷筋傷骨,隻要他願意頃刻之間就能用這鐲子恢複過來。
可他仍難下決心,眼前是她給他留下的唯一東西,可一旦動用了裏麵的法術,聖物也將化為灰燼,那一堆灰裏是他十多年的思念。他想按楚怡意思留下來養傷,卻明白這會給這個好心的女子帶來多大的災難。
自己昏迷數日,身後的追兵應當已經不遠,自己若是留在此處,恐怕會給這善良的女醫者帶來無妄之災。
如今的三天聖殿…已經不再是那個光明正義的蒼岐守護者了。
“悠悠我心,惟願君安。”蘇辰喃喃念道。
“或許…你更希望的是我能心安吧…”
蘇辰言語著,運起了渾身所有的力量灌入鐲身,銀鐲緩緩浮空。那鑲在銀器上的流螢慢慢的溢了出來逐漸籠罩了榻上的人。
刹那間,重傷之人隻覺得有說不出的輕鬆感在渾身蔓延開來,那有如重生的滋味刺激著每一個感官,如春風拂過大地,旭日之光映上肌膚。
身體斷裂的經脈一一的接通。氣血運行也隨著白光彌漫而迅速平穩下來。
一杯茶的功夫,蘇辰已覺得周身恢複自如行動無礙。那白光撤回了手鐲,流淌回了鐲身上的間隙。
光芒一點點黯淡下來,噗的一聲輕響鐲子隨光點四散化為粉塵。白光已逝…多年的牽絆卻仍倔強的流淌回了心中。他怔怔的看著榻上的粉塵,歎了一口長久的氣。
“罷了…罷了…”蘇辰搖了搖頭,明白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當下要緊的還是讓自己恢複到以前的狀態,眼下躲在一個地方呆片刻危險就多一分。他開始活動四肢感受著新生,體內力量在緩慢的回複,靈覺漸漸敏銳起來,忽然這位前任幻天使像是感受了到了異樣,警覺的直起了身體。
“閣下還要在窗外呆多久呢?”
蘇辰忽然對著空氣發問,窗外一陣微風湧動,隨後一個人影從門外閃來。蘇辰眼前寒光一現,隻覺脖間微微一,一把長劍已經抵住了他的咽喉。
他大傷雖愈…力量卻沒有複蘇,盡管這一招在他眼裏破綻萬千,沒有被人一招奪命已經是他現在能做到的極限了。
“劍沾戾氣…心浮氣躁。招未出而人先亂。雲流劍派的傳人竟然如此不得武學根本,倒是可惜了這把雲流寶劍。”
仿佛當下掌控著生死大權的人是自己,蘇辰的話語甚是平靜。
“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劍尖輕抵,受製之人便有鮮血流下。
“不知蘇辰和閣下有何深仇大恨?讓閣下對我區區小命如此感興趣?”
“回天祈神…所謂的三天神術你倒是使用得張揚得很,是當這沙海小洲無人麼?”來人冷冷道。
“蘇辰,你一個幻天部主,竟然也絲毫不懂掩飾自己的身份?”
出劍的人是一襲白衣的男子,他頭上風帽低壓,麵孔帶有蒼岐西域的特征,微凸的顴骨和高高的鼻梁優雅的安置在麵部,眸子是淡藍色的,深邃得如海一般。
“在下已經離開聖殿已逾五年,所謂幻天部主實在與我無關。閣下尋釁的對象若是三天聖殿…隻怕是尋錯人了。”
沒想到這小小沙洲裏能有人如此確切的知道他的身份,蘇辰心裏微微一驚。三天聖殿權力巔峰之人的名字對於普通人絕對是難以了解到半分的秘密。眼下被人一語道破…不知這個用劍相向的英挺男子和他或三天聖殿又有什麼樣的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