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滄瀾陣中緊急會議召開之時,相隔不過數十裏的青川前線議會的激烈程度絲毫不下於對手。
由於戰局的根本性變化,整個幽州前線已經不再是伯河麾下七城軍獨立執掌的防線。幻州軍的補充,碧珊國盟軍的加入。整個前線陣地的軍隊成分日益複雜起來。
伴隨這種複雜到來的便是元老會親臨。如今青川獲得碧珊國的援助,隱隱有將滄瀾皇帝剿滅在玄州的趨勢。毀滅滄瀾乃是青川人多年來夢寐以求功績。對此至關重要的一戰,青川上下不敢怠慢,更不敢讓一個新晉的七城軍統領總攬大局。於是乎,就在雪龍江一役後青川元老會親臨了六位元老,其中更是包括了青川四族各自的族長,絲毫不下於當日參加天機會之陣容。
與此同時,作為碧珊島國統帥的安陽王也在元老會駕臨之後來到了前線陣地,善於交涉的元老會自然不敢怠慢這位盟國未來的統治者,在緊張的戰爭氣氛中安排了一場盛大的宴席來為安陽王接風。
名為宴席,實際上也是盟國之間商討角力的一個場所。飲宴過後那些本來互捧互讚的話題被自然而然的引到了一些利益關係上。
最先獨自向安陽王秦越敬酒的是元老院次席元老,寒嶺族族長耶識翰。此人在青川也算得上權勢滔天,性情更出了名的直來直去。觥籌相對時,他便張口道。
“貴國與青川結盟,滄瀾敗局已定。隻是不知安陽王戰後所需幾何?王爺早些透露個意思,元老會才好早做些安排啊。”
這樣的問話讓碧珊國一係將領臉色都有些不好看。秦越卻是將那杯酒穩穩的一口飲盡。他倒過杯口示意杯中已經一滴不剩。問話的耶識翰不免有些尷尬。他本已老邁,這些烈酒自然不能像年輕之時那樣暢飲,這次舉杯多少有些做做樣子,沒想到秦越卻是喝得暢快。他若是不喝難免禮數上讓人非議當下也隻能跟著將杯子裏隻有淺底的酒倒滿飲盡。中途仍是難忍咳嗽了兩聲。
“耶識族長這話太可氣了,碧珊國略盡綿薄之力而已,哪敢勞煩元老會操勞。待滅盡滄瀾主力拿下明武帝,我碧珊國隻求取而代之。哪敢再向貴國索要什麼。”秦越笑看耶識翰喝下酒後便客客氣氣道。一副謙謙君子不求回報的態度卻讓青川席間上下所有人都麵色一變。
取而代之這四個字該如何理解?取何而代之?取自然不是青川,那是滄瀾麼?這個滄瀾又該如何理解?是早就奄奄一息的滄州一脈?還是眼下已經割據三州土地的中興滄瀾?
若再說得遠一點,將來把兵鋒轉向封天之時,那碧珊島仍舊想取而代之麼?那可是六州土地,小小島國難道想與青川這等霸主平分天下?
“安陽王真是雄才大誌。”出來打圓場的是首席元老忽安。這場結盟最初便是他與秦越相定,隻是自始至終兩方都沒有真正的擬下一份責任與利益明確的盟書。碧珊國我行我素,青川卻也隻能借助其無往不利的海軍來平定亂世以來的最大危局。
沒有人比這位首席元老更清楚,如今的青川已經遇到了以往都不曾遇到的困難時刻。他們的前方的敵人強大而精明。而他們的後方,起義和叛亂正在給青川這頭雄獅留下千瘡百孔。
青川需要這個盟友。這是他縱容秦越乃至秦越本人毫無顧忌的根本。
一番試探過後,不論答案是否讓兩方滿意,這接風的宴席已然是開不下去。雙方說了不少告辭的話便各自約定了日後議程。原本盛大熱鬧的宴席頃刻間冷清下來,政客們各懷心事的散盡,將領們仍要忙於不日後的大決戰。忽安從坐位上站起來的一刻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以至於一個晚宴便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
可是他仍舊沒有選擇休息。初到前線,他還要見一個人。
伯河並沒有出席今夜的晚宴,倒不是主持宴席的元老會忽略了這位新晉都統。而是因為開宴之處尚在後方,而伯河麾下七城軍乃是直麵赤勒城四十萬軍隊的第一道防線。伯河對傳信的使臣言道軍中不可無將便謝絕了晚宴邀請。
當然他沒有想到,宴會過後忽安族長竟然親自跑到了他的帳中。此時他正在和柳淺在軍帳之中切磋棋藝。忽安不宣而進倒是把他二人嚇了一跳。
“族長…元老……親臨,有失遠迎。”兩人對著忽安慌忙行禮,所用稱謂倒更貼近自己的身份。老邁的青川族長眼光掃過兩個年輕人一直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本元老在宴上籌謀全局費心費力,你兩個倒是樂得輕鬆。”忽安走過兩人弈棋之處,看到兩人殺得難分難解的棋局,不知不覺他的臉上便掛著一絲笑意。
“族長日理萬機,所謀之事又豈是我兩能夠解決的。”柳淺率先回話道,他身為忽安最為親信的幕僚,自然知道此刻老人的心中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看來這些時日你二人倒是相處的不錯。”忽安徑直到帳中的帥位座椅上坐下。接過了柳淺遞來的熱茶方道。
伯河看著柳淺倒茶這一幕,隻覺這二人不像幕僚與主公的關係,倒似家人一般親和。
“柳淺傾慕都統才幹,自然希望和都統有君子之交。”柳淺低頭答道。態度絲毫不同於平日裏對其他權貴的敷衍誇讚。忽安若有深意朝看他一眼,輕笑一聲又道。
“你給我的書信裏已經從頭到腳把伯河都統誇了一遍,這一見麵還有這麼多溢美之詞要說。別人都言我忽安的幕僚眼界甚高。今天倒是說不出半句不好的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