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名將 第一百五十三章:朝野公堂(四)(1 / 3)

突然出現的兩人讓席間再度陷入混亂,席下兩方權貴各懷心思,響起一陣竊竊私語。三位書寫陳詞的禦史停下手中筆墨,望了眼上司禦史大夫。安鐸微微頷首,那三位禦史換了一張紙,重重寫上了證供二字。

“今日乃樞密院會審之日,兩位不宣而入,可知犯了擅闖公堂之罪!”瞥見三位禦史動作的兀顏烈寒聲道。他原本認為伯河一案算不得什麼棘手之事,可不料三番五次有人擾亂。饒是他言辭振振,心中底氣卻也被消磨大半。

“今日擅闖公堂又不止我二人。”麵對樞密使的問罪,那名白衣書生冷笑一聲。他環顧廳堂,目光像是點名般的在每一位權貴身上停留。

這番舉動直另耶識翰為首的幾位元老驚怒。白衣書生卻不以為意,繼續朝著堂上道:“柳淺身為監軍,呼延將軍身為前線都統,今奉陛下之命返京,本就應隨大都統上堂,若非你樞密院避而不宣,我二人又何須擅闖?”

“放肆!”兀顏烈喝道:“就算上堂作證也得聽本使的傳喚!”

“來人啊!給我將這兩個人轟出去!”樞密使一怒將驚堂木摔於地上。尚未退卻的官兵被這一幕嚇了一跳,眾人正欲拔刀,圖哈爾製使卻揮手阻止了下來。

“大人,陛下文書之中的確有兩位將軍的名字。對都統以上軍銜,樞密院無權羈押。”護衛司製使跪地呈報道。

“你!”兀顏烈不曾料想這間衙門裏竟是有人不聽從自己的命令。他指著堂下跪地的製使,恨不得將方才扔出去的驚堂木砸在那製使的臉上。

“兀顏烈!”

樞密使仍舊餘怒未消之時,柳淺卻再度向前走了一步。他伸手指了指跪著的製使,又從懷裏掏出了一枚軍印。

“我與呼延將軍皆為都統軍銜,今日樞密使若是敢把我二人推出門外。柳淺必將向禦史台乃至向陛下彈劾你!”

白衣書生撂下的這番話不可謂不狠,更為滑稽的是,此時禦史台那位正二品大臣正坐在忽安身邊喝茶。聽得柳淺說要彈劾一事,他微微一愣後便忍不住苦笑著和青川族長小聲私語:“淺兒妹妹這拉人下水的功夫可真是讓人防不勝防啊。”

兀顏烈聽到這聲實在的威脅氣的須發倒立,他不知道這位監軍究竟有多大的底氣,竟是站在樞密院說要彈劾他堂堂一品樞密使。

可是他很快注意到了堂下首席元老和禦史大夫的神情,久經宦海的他感覺到事情有幾分蹊蹺。他再度將目光看向次席元老耶識翰,對方埋首飲茶,卻微微晃動著腦袋。

“柳淺!你莫以陛下威名壓我!我樞密院奉的便是陛下旨意,今日念在你乃前線監軍份上,本使免了你擅闖公堂之罪,若你想要彈劾,此處有各位元老各位大人作證,我樞密院願意奉陪到底!”

沉默一瞬之後,兀顏烈依舊用嚴厲的口氣說道。隻是這一次再也沒有提那驅逐羈押之詞。

柳淺見樞密院服軟,嘴角挽起一絲輕蔑的笑意。他毫無恭敬之色地朝著堂上拱手,字字沉聲道:“既然如此,還請樞密院讓我兩人看看卷宗。也好清楚我們浴血前線之時,貴院到底給我等安了些什麼罪名!”

“猖狂!”兀顏烈不料這位柳監軍得寸進尺,言語竟還是如此囂張無理。隻是堂下眾目睽睽,柳淺的要求本就在章程之內,位高權重的樞密使不得隻能憤怒的一拍桌案,對著身旁副使寒聲道:“給他!”

樞密院副使巴那將手底兩份卷宗隨手拿起,走下堂去用力甩向了柳淺。一場會審到了此時,除了唇槍舌戰,這些向來身處高位的貴人們,也開始在身體上作出了一些憤怒的行動。

隻是樞密院的大人並沒有想到柳淺的身手,當巴那甩出那份卷宗之時,這位文弱監軍僅僅探出一隻手便把文書緊緊夾在指尖,他再度對樞密院副使投去冷笑。讓巴那氣得須發顫動。

“這些罪責證據確鑿,你看與不看,又能如何?”樞密院副使隻能冷冷的拋下一句話轉身回到副席。柳淺並沒有理會這個身負虛職的官僚,將其中一份給到呼延照之後,他隻是沉默地翻看起手中的文書。

每看一句話,他清秀的眉頭便皺起一寸。

每翻動一頁,他嘴角的冷笑便輕蔑一分。

堂上的樞密使們同樣在冷笑,那卷宗上所有的罪責都足以將任何一個大人物打落神壇。伯河本人尚且難以自辯,何況是他身旁一個理應同樣問責的監軍?

他們都在等著柳淺的冷笑化為沉默和絕望,隻是那份被翻動的卷宗已然到了最後一頁。柳淺的神情依舊如最初一般輕蔑。

真是不到龍江心不死,兀顏烈死死盯著這個魯莽而無理的監軍。正準備開口催促,堂下那書生模樣的男子卻做出了更讓他憤怒的舉動。

“啪!”響亮的聲音從柳淺腳下傳來,他手中那份厚厚的卷宗被他用力的摔在了地上。一時間滿堂嘩然,兀顏烈下意識尋找桌案上的驚堂木,卻發現那塊黑色的木頭靜靜的落在堂下的青磚之上,到現在也沒有人拾起。

“可歎!”

“可笑!”

“可恥!”

一連三句話從柳淺口中說出,說“可歎”之時,他的目光看著身旁那個疲憊沉默的男子。說“可笑”之時,他蔑視的看著堂上樞密院三位高官。說“可恥”之時,他側身把目光掃向了左席以耶識翰為首的四位元老。

書生三言三看,滿堂皆驚!

“柳監軍!你什麼意思?”最先憤怒反應過來的是耶識翰身邊的戈赫元老,他老邁的身軀站起,指著堂中那個書生監軍怒道。

在青陽城中,任誰麵對一位元老的指責恐怕都要驚出一身冷汗。可是看到戈赫站起身來質問之時,柳淺隻是冰冷的看了他一眼。

“你閉嘴!”這一句話比方才的逼視的目光更讓人心驚,除了陷入驚訝的眾人之外,戈赫本人更是氣得渾身發抖。

這是他登上元老之位後第一次除了陛下之外有人膽敢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而對方竟然隻是一個所謂監軍。

“你…”他顫抖的手指著柳淺點個不停,卻不知道應該放下什麼狠話來讓這個年輕人後悔。而柳淺完全沒有打算給這位老人一個反擊的機會,他完全轉過身來,朝著戈赫道:“現在乃是樞密院會審,不是元老議會。柳淺身為會審證人,我發話之時你憑什麼說話?”

你憑什麼說話?這樣蠻橫的語氣讓戈赫元老氣得跌坐在椅子上。他死死按著自己急促起伏的胸口,像是隨時可能因為一口氣接不上來而斃命。

這一幕嚇壞了旁邊兩位元老,他們不住地拍著戈赫的後背,圖耶元老更是端過了茶水想讓同僚緩上一口氣。

唯有耶識翰仍舊坐在座椅上不動,他半眯著的眼睛已然睜開,像一條毒蛇般盯著那個站得筆直的年輕人。

而忽安那一邊,不論是祿親王還是禦史大夫臉上都有震驚之色。雖然今日他們的立場本就站在柳淺伯河這邊。卻也沒有人想到,柳淺竟是敢把元老會視作無物。

“她這是鐵了心跟了伯河啊…”禦史大夫看著身邊的青川族長,眼中第一次有了些擔憂的意味。而那位沉靜的老人沒有答話,隻是微微搖頭歎息了一聲。

“請問樞密使,柳淺可以繼續了麼?”對於堂中各種驚濤駭浪,作為始作俑者的柳淺渾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沉沉咳嗽了一聲,把堂上滿臉震驚的三位樞密使思緒帶回了公堂。

兀顏烈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此刻看向柳淺的目光如同看向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