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婦道:“正要去關內投奔表親。”
韓老四道:“都說東長城七座關卡都已封鎖,恐怕是進不去關內了。”
婦人聽聞這話失了主意,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韓老四安慰她莫慌,將餘峨城的情況和那少婦說了,邀她一同前往。少婦已是走投無路,自是千恩萬謝的答應了。
韓老四將懷中的韓栩解下,交給少婦照顧。又查看了一番馬車,發現隻是一隻前輪輪軸開裂,其他並沒有什麼損傷。拉車的是匹上二十年的老馬,不過看去也還算精神。
修補輪軸這等事兒,可是韓鐵匠的本行,尋得邊上滾落的輪子,用刀柄敲打了一番,勉強能湊合著使。隻是這馬車少說也有兩三百斤重,歪倒在水中,若是不能抬起扶正,車輪也按不上去。韓老四一時又找不到趁手的工具,隻能讓一大兩小先行下車,自己試著用石塊木板支撐車身,但始終不得法門,試了幾次也扶不起來。
正發愁中,卻見那黑衣首領慢條斯理的跳下馬背,嘲笑道:“糟老頭子靠一邊去,讓你瞧瞧老子的手段,免得你說老子吃白食。”單手握住車梁,稍一使力,幾百斤的車身就被他輕而易舉掀起了一邊。
韓老四敢忙上前按上車輪,又叮叮咣咣敲打了一番,總算是修好了馬車。又將自己的兩匹馬解了鞍具,也套上車轅,招呼眾人上車趕路。
黑衣首領並不理他,自己攀上馬車頂棚,躺倒就睡。青衣婦人過意不去,朝韓老四道:“外麵風大雨大,還是請大哥進來坐吧。”
韓老四指指腦袋,微惱道:“這人腦子壞了,莫要管他。你也見過他本事了,摔不死的。”坐上馬車前麵的板子,喝了聲駕,載著一車五人,策鞭西行而去。
馬車的速度總要比騎馬慢了不少。韓老四估摸著離餘峨城也就剩五六十裏的路程,倒也不急著趕路。一路上閑著無事,將自己的逃難經曆和青衣少婦說了,隻是昨日那段事情瞞過不提,說韓栩是自己的親孫,乳名喚作韓伢子。
青衣少婦也自報了姓氏,道娘家姓朱,在家中排行第六,讓韓老四可喚作她六娘。說完便沉聲不語,隻是靠著車輿發呆。
宴宴在一旁和韓栩玩的不亦樂乎,拿一個木製的玩偶逗他,每每韓栩的小手要碰到玩偶的時候,就馬上抽開,作弄得韓栩的小臉一臉的懊惱之色,幾欲要哭出來,咿咿呀呀的喊個不停。韓老四和朱六娘看著有趣,不由得都笑起來。車內尷尬的氣氛也緩和不少。
走了又有兩個多時辰,馬車拐過一個山脊,前方地界豁然開朗。
隻見兩道弧形的絕壁,臨海圈出一個開闊的海灣。此時大雨已停,海中淡淡的泛起一縷雲霧。西斜的金烏照在絕壁一側,光滑的岩壁反射出金光,將整個海灣映得金碧輝煌,宛如仙境。
宴宴哪還有心思繼續逗韓栩玩耍。隻顧將頭探出車窗,一路指指點點,讓朱六娘看這看那。
“大城!娘親快看,大城到了!”
順著宴宴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兩道絕壁交接的山穀中,一條川河奔流而下,在半山處被一座大壩攔腰截斷。大雨剛過,大壩開閘放水,十二道水龍從雕刻成靈獸的水門口中噴出,直落幾百庹,在海灣中濺起巨大的水花,氣勢磅礴。壩體之後,一座城池沿川河山勢而建,白牆黑瓦在雲霧中若隱若現,遠遠望去猶如九天玄宮一般。
又走了幾裏,棧道分出一個岔口,立有路標。韓老四目不識丁,幸好有朱六娘在旁。路標上一邊刻著“姑射”兩字,所指方向棧道橫跨過海灣,沒入對岸的山脊中;另一邊刻著“餘峨”兩字,棧道沿絕壁而築,遙遙而上直通山城。
韓老四喜道:“總算是在天黑前趕到,晚上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上山的道路相比之前的官道要窄了許多,路也修得不甚規整,走一段是開山鑿出的洞穴,再走一段又是臨空而搭的棧道,狹窄之處隻能容一車勉強通過。起初還覺察不出什麼,走到後來,地勢越來越高,行在棧道上,左邊就是百庹高的懸崖,看上一眼就讓人頭暈目眩。
韓老四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小心翼翼的駕駛著馬車,生怕一個大意就來個車毀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