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最善變,轉眼之間,原本還是小陽春般的西漠初冬就下起了鵝毛大雪。
雪下了一天一夜之後,一直叨叨著這般數十年不遇的暖冬十有八九要孕育一場瘟疫的閑漢們開始叨叨這般數十年不遇的大雪十有八九預示著來年的豐收了。
豐收屬於來年,難關就在眼前。
潔白的大雪雖然裝點出了能讓文人雅士詩興大發、能讓富貴閑人圍著火鍋行令喝酒、能讓富足農戶笑言“來年枕著饅頭睡”的琉璃世界,但也讓那些房屋四壁漏風或是一天不討生活都無法生活的人家變得愈發艱難。
對於住在潛龍館每日借著喝酒跟睡覺而很少清醒的中原青年修士而言,這場大雪除了讓天字二號貴賓房多出了一個火爐之外,並沒有帶來什麼變化。至於生活在頭頂這邊天空下的億兆黎民會因這場大雪有什麼樂趣或者不幸,了無生趣的中原青年修士從來沒有考慮過,直到有一天有個不速之客闖進了天字第二號貴賓房。
那人推開潛龍館天字第二號貴賓房房門時,正值華燈初上,中原青年修士剛剛被潛龍館送飯的仆役叫醒,一邊味同嚼蠟地吃著美味佳肴,一邊大口灌著與老家村釀一樣辣得要命的五糧燒。
送飯菜的仆役剛走,收拾碗碟的時候還不到,酒意還不算太濃的中原青年修士有些意外,便向門口看了一眼。
推門的是個高大的漢子,不知是不是太過窮困的緣故,大漢上身隻穿著一件破棉襖,連一件襯衣都沒有;下身更慘,穿著一條薄褲子;最慘的還是腳,連一雙草鞋都沒有,就這麼赤著雙腳踩在冰冷的地上。
大漢不僅穿得寒磣,一部大胡子也是亂蓬蓬的如茅草一般。
見中原青年修士看過來,大漢“哈哈”一笑,兩三步便跨到餐桌前,伸手抓起一截烤鹿尾啃了起來。
中原青年修士本就沒有多濃厚的高低貴賤觀念,平日裏也常常將飯菜拿給那些仆役享用,對乞丐模樣大漢的蹭飯並沒什麼不悅,反而又拉了一把黃花梨板凳放在身邊,示意赤腳大漢坐下慢慢吃。
赤腳大漢也不客氣,坐下之後,對滿滿一桌子美味佳肴能用手抓的用手抓,不能用手抓的便端起碗碟直接往嘴裏倒。
不一會兒,赤腳大漢便將一桌飯菜吃得幹幹淨淨。
好在中原青年修士近來一直沒什麼胃口,在大漢進房之前便吃了七八成飽,見飯菜沒了,也不以為意。
赤腳大漢吃完之後,輕撫著腹部,哈哈大笑道:“好多年沒吃過這些稀罕菜了,真他娘的過癮。”
嘴上說著過癮,眼睛卻盯著中原青年修士手裏的酒壺,顯然還有一種癮沒過。
中原青年修士雖已微醺,但聞了弦聲之後還是能猜到一些雅意的,見赤腳大漢如此表情,便將手中半滿的酒壺遞了過去。
大漢接過酒壺之後,仰頭痛飲,直到酒壺裏再也控不住一滴酒水,才咂了咂嘴,意猶未盡地道:“酒是好酒,隻可惜太少了。”
中原青年修士笑了笑,轉身從床頭又摸出一隻酒壺,遞給赤腳大漢,道:“就剩小半壺了。不過明天早點兒來的話,我給你留一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