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年來,對成人來說,兒童像一種未知的生物。
然而,他們擁有的智慧本能讓我們認識到,他們是文明鏈的連接杆。
由聽寫和閱讀構成的書麵語言是一個包含著音節語言的複雜體。因此,書麵語言可以從以下兩個視角進行分析。
第一,它是一種具有重要社會意義的新語言,是從人類的自然口語中衍生出來的。書麵語言具有教育價值,這也是學校之所以教習書麵語言,而不考慮它跟口語之間聯係的原因。它隻被視作一種讓人與社會環境相接觸的必要途徑。
第二,書麵語言可以用於提高講話能力。這是我想要強調的一個新要素,它賦予了書麵語言生理學意義。
而且,正如講話是人的自然功能和一種社會交往手段一樣,書寫也可以被這樣看待。其結構是一套全新的神經係統機製,或者是一種可以用於社會目的的途徑。也就是說,書寫的發展將促使它最終獨立於今後注定要完成的若幹功能。
我認為,在開始書寫時,兒童會遇到數不清的困難。不僅因為學校迄今為止都在使用不合理的方法進行教學,而且因為我們試圖強迫兒童進行書寫。最近的研究發現,教習書麵語言的高級功能是在最近數百年的努力中才得以形成和完善的。
我們可以思考一下該方法不合理的一麵。過去,我們隻是對書麵的文字符號進行分析,而不是對產生它們所需的生理活動進行分析。我們分析時,沒有考慮到這些符號的視覺表現與書寫這些符號的動作之間並無內在聯係。例如,詞語的聽覺信息跟講出它所需的運動機製之間就不存在內在關聯。而且,除非已做好某種準備,否則很難引起身體的一係列運動行為。
想法不會直接作用於運動神經,更不用說想法本身就不完善,無法影響意誌。
例如,根據直線和曲線進行的書寫分析,呈現給兒童的是無意義的符號。他們對此不感興趣,也無法通過視覺引起他們內在的自發的學習衝動。
這樣的行為要求人在意誌上做出努力,兒童很快就會感到疲倦、無聊甚至痛苦。此外,意誌還需要承擔協調操控書寫工具的肌肉運動。
這種努力所帶來的挫折感,導致兒童寫出了有缺陷和錯誤的字母。如果教師因此糾正他們,會令他們更沮喪,因為教師在不斷地提醒他們在書寫字母時所犯的錯誤。當教師鼓勵兒童付出更大的努力時,他們的精神能量是被降低了,而不是提高了。
雖然兒童寫字時犯了這樣的錯誤,如此痛苦才學會的寫字,我們卻要求兒童將它用於實現社會目標了。
我們應當記住:在自然情況下,口語是逐漸形成的。當高級神經中樞運用這些詞彙時,口語詞彙,即庫斯謨(Kussmaul)所稱的“邏輯思維語言(dictorium)”,就已然形成。它包括表達複雜思想所需的語法和句法結構。
畢竟,所有的口頭表達機製必須先於運用它們的高級神經活動而存在。
相應地,語言便有了兩個發展階段:一個是低級階段,神經通路和中樞機製為感覺通道與驅動通道的相互關聯做好準備;一個是高級階段,它是由高級心理活動決定的,而高級心理活動則通過語言表達機製顯現出來。
例如,在庫斯謨的語言發音機製圖(見圖18)中,要注意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一種腦反射弧。它建立在口語形成階段,純粹代表口語機製。
E代表耳朵,T代表講話的驅動器官,即舌頭,A代表講話的聽覺中樞,M則是驅動中樞。EA和MT通道是外圍通道,前者是輸入通道,後者是輸出通道。AM則是二者的聯係通道。
中樞A存儲的詞語的聽覺信號又可以分為三類:音素(So)、音節(Sy)、詞語(W)。
存在“真正決定音素和音節形成的局部神經中樞”這一事實,似乎已經得到某些語言病理學的證實。在某些形式的中樞—感官語言障礙中,病人隻能發出音素,或者至多能發出音素和音節。
有些孩子最初也對簡單的口語音素特別敏感。例如,媽媽撫摸他們時或想引起關注時使用的音素,尤其是“s”這個音素。稍後,孩子會對媽媽因出於同樣的目的使用的音節敏感起來。例如,ba、ba、punf、tuf。
最後,就是單個詞語了。多數情況下,吸引孩子注意力的是雙音節詞。
驅動中樞也能對此做同樣的細分。起初,孩子會嘟囔著單個或兩個音素,例如bl、gl、ch,這是媽媽開心地跟他們打招呼時的用語;然後,更清晰的音節開始從孩子嘴裏冒出來,比如da、ba;最後是雙音節詞,通常是唇音,比如mamma、baba。
我們通常認為,當兒童能明確用某個詞語表達意思時,才算是會說話了。
例如,當他們見到並認出媽媽時,開口說“mamma”,或者是見到一條狗時說“tete(狗)”,想吃東西時說“pap(奶)”或“food(吃的)”。
由此,我們認為,當語言與知覺建立聯係時,語言就形成了,但此時兒童的心理—運動機製還尚未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