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活在夢境與童話裏,常常分不清哪是夢,哪是現實。我對那些小人書的熱愛,一度讓我以為我這一生就要在那些童話的陪伴下走過。可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天的哪一刻,我一下子就長大了——我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識推翻了一切美好的童話——童話原不過是騙小孩子的把戲。月球上根本沒有嫦娥仙子,它是一顆沒有生命居住的星球。
進入青春期,同那個年紀所有的懷春少女一樣,我又瘋狂地迷戀上瓊瑤、三毛、岑凱倫。夜深人靜,學校的熄燈號早已吹響,我打著小手電,躲在被窩裏被那一場又一場風花雪月的愛情感動得淚流滿麵。誰能抵得住做夢的誘惑呢?在那樣的年紀。所以,在那一段時間裏,一本又一本的愛情小說就那樣被我生吞活剝了。談不上文字裏的閱讀快感,走馬觀花急匆匆一路向前,隻為一個或悲或喜的結局。
後來,我開始抵觸那些歇斯底裏式的愛情表白,曾經陪伴我走過青春花季的愛情寶典,被一一束之高閣。
邁過三十歲的門檻兒,一隻腳就踏進中年的行列了。一直在很努力地證明著自己的年輕——三十歲,真的還不老啊。可那份越來越濃重的蒼涼感還是一點點顯露出來。不在容顏,在閱讀。打理三十歲之後的書架,發現原來占據了書架半壁江山的小說越來越少,一些散文、傳記、遊記等紀實性的文字開始統領我的書房。越來越不能容忍淩駕於生活之上的虛構,與那些文字相比,寧願去讀文字粗糙的場景記錄——因為它們的真實;也越來越不能容忍那些將文字玩弄得如花似錦細看卻空無一物的書,有時不幸遇上了,便毫不留情將它丟棄一邊,寧可白白花了冤枉的錢,卻萬不想再白白花掉冤枉的時間。
人到中年,對閱讀變得越來越苛刻。
還沒到老年,老年要讀什麼書?無從得知。也許又會跟中年的閱讀口味大有不同吧。
原以為:今生今世,某些書於我,就像是不離左右的情人,活到老,愛到老。隨著年齡、閱曆的增長,才發現,原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閱讀的確像情人,今天愛這個,明天又變成另一個。不斷地在閱讀裏移情別戀,一顆心卻日漸在這樣的移情別戀裏變得澄澈、豐盈、大氣、飽滿。作家張煒在《中年的閱讀》中這樣寫:毋庸諱言,有人常常讓浮淺和粗陋陪伴一生,他們或許永遠也走不到“中年”這條線上。讀罷此句,對自己閱讀裏的移情別戀終於釋然。原來,那樣的移情別戀也是一種成長。
回頭想想自己的這些閱讀經曆,對孩子的閱讀選擇也有了新的理解。相信她也會如我一樣,隨著年輪的增加,會不斷調整自己的閱讀口味的。隻要有好的閱讀習慣在,不怕不能與那些好書相遇。真正的愛書人,會讓書香伴到終老。
3一切都要給高考讓路嗎
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高考安排在七月,所以七月在所有考生與家長的眼裏,就是黑色的七月。後來,高考的日期提前了整整一個月,提前到六月,六月遂成了黑色的六月。總之,哪一個月裏被排上了高考檔期,哪一個月就得被黑色籠罩——多麼可怕的黑色啊,那種黑色讓人不由聯想到剛從烤爐裏拿出來的烤黑的地瓜——一股焦糊味,摸上去還燙手。可今天的高考除了那層讓人發暈的黑色之外,又多了一層讓人透不過氣來的紅色——一切都要為高考讓路,一切都要為考生著想。
近年來,每年高考的那幾天,打開報紙、電視,高考簡直無處不在,成了全社會關注的焦點。各地為方便考生紛紛推出各種舉措:汽車禁止鳴笛;有的地方讓警車為考生開道;有不少誌願者在校園外等候,隨時為考生服務;那些聚集在校園外翹首等待的家長更是不用說,酷暑烈日,暴雨狂風,什麼都無法阻擋他們滿懷焦灼與期待的目光。
一切為高考讓路,苦讀十二年甚至更多年的學子們可以安心地走進考場。校園裏靜悄悄,考場上靜悄悄,他們的心裏是否也能平靜?我一直迷惑,每年高考服務,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應該說它是一件好事,至少每個人的出發點都是好的。可我們也看到,這樣做的另一麵,就是把更大的壓力壓到了本就被書本壓得喘不過氣的孩子們身上。他們背負的不僅僅是自己的青春夢想,還背負著親人的期盼,背負著眾多服務者的恩情。重重的壓力之下,有些孩子的精神崩潰了。
我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參加高考的,一連參加了兩次,頭一次沒考中落榜了,第二年卷土重來。那時考生都是自己去考場,校外看不到一個家長,人們照常做著自己的事。每位考生的心裏也像揣著小兔子一樣忐忑不安,可所有的緊張不安、困難困惑,都是自己去麵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