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布滿天空,一更已過,楚都的街道上已人煙稀少,一個身著商人裝束的高大男人走在僻靜的小路上,男人頭戴鬥笠,麵目在鬥笠的陰影下看不太清,兩邊陰暗的燈火將男人的影子拖得很長。小路的盡頭,有一座廢棄已久的宅子,男人推開門,走了進去。屋前不遠處,正有一個人站在那裏,高大男人揭下鬥笠,露出黝黑、陰沉的麵容。而等著他的男子則是一臉清俊,身材修長。
“王爺,好久不見”那個清俊男子上前施禮道,把男人迎到了屋裏。
“沒想到今日,慕容家主會親自前來”中年男人顯然有些意外,但很快恢複了平靜。
“王爺來楚,陌哪敢怠慢,何況這次交易數量重大,主上也是怕有意外,所以才命令在下親自出麵,和王爺商討一下細節問題”慕容陌微微一笑,替前麵的男人倒了一杯茶。
“銀票本王會按照老方法支付,至於交易過程,這次就勞煩家主分批送出楚國,那小子越來越不相信我了,本王不想節外生枝”那個高大男人喝了一口熱茶,沉聲道。
“可以,若非江臣彥、陸杭那兩個家夥死咬著這批武器不放,主上也不會急邀王爺來取”慕容陌眉頭緊蹙,語氣敗壞。
“這次交易後,我們還是少見為妙,本王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麼”中年男人沉聲道,犀利的寒眸一閃精光。
“這是自然,還有,如果王爺需要除掉某個人,在下倒是可以助王爺一臂之力”慕容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了,臉上一下子露出嗜血的笑容。
“慕容家主的好意,本王心領了,這件事情,就不勞煩慕容家主操心了,本王就先告辭了,有什麼突發事件,由信使相傳即可”說罷,就又拿起鬥笠戴到頭上,走了出去。
慕容陌望著那人離開的背影,冷冷地一笑,不久後,屏風撩開,走出一個陰鷙狠辣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拍了拍慕容陌的肩膀道“最近風聲很緊,你萬事要小心”
“放心吧,吳尚書,任憑江臣彥再怎麼聰明,也決計想不到,這些地方的軍械會落在我們慕容家,再由我們慕容家光明正大地流出楚國”慕容陌笑了起來,在夜空中顯得額外的得意。
吳尚書皺著眉頭,心想,若非這幾年,丞相與襄王急著需要大筆資金收買官員,安插密探,豢養刺客殺手,自己又何必要鋌而走險,做二人跑腿,幹這種丟官棄職,殺頭抄家的勾當。
罷了,為了功名前途,大丈夫本應有所為才對。吳寧幾番思量,揮去剛才一時矛盾的心態,接著,在這荒涼的宅子,幽靜的夜晚和慕容陌商量著武器運送的路線。
“最憐紅粉幾條痕,水邊橋邊小竹門。照影自驚還自惜,西施原住苧蘿村。公主,你覺得鄭大詩人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寫下《芙蓉》這首詩的”秦哲望著禦花園內的芙蓉花開,不禁吟起詩句來,隨後溫柔問著一旁的楚思晴。
隻可惜楚思晴好似有些心不在焉,就連秦哲的叫喚,也沒聽進去,反而眼睛時不時瞥向池塘不遠處的兩抹身影。
“公主、公主?”秦哲又好脾氣地喚了兩聲,這下子,楚思晴算徹底清醒了,她有些歉意地向哲太子道“不好意思,哲太子,您剛才說了什麼”
秦哲微微一笑道“沒什麼,我們走吧,下個景色是哪個殿?”而深邃的眼睛也望向池塘那一處,嘴角揚起一絲莫名的苦澀。
一個身著淺綠長衫的清秀男子眉頭緊蹙,直直地盯著身旁溫文爾雅,卻有些不在狀態的江臣彥“江大人,是否在惦記著家中美貌如花的公主殿下嗎”那男子似笑非笑,神色古怪。
江臣彥一聽,隻感覺頭皮一陣發麻,苦笑道“武大人何出此言”心卻道:這個叫武青的使臣怎麼那麼喜歡看見自己出糗的一麵。
武青柳眉一挑,嘴角上勾,冷冷地道“江大人今日作陪,有四次和在下說話時走神,兩次不注意腳下石塊,而差點摔倒,如此心不在焉,若非不是惦記家中美貌如花的公主殿下,何故如此失態”
江臣彥暗暗叫苦,自己說話走神,實在是累得想休息,兩次踉蹌摔倒,還不是大病初愈,身體積弱所致。不過,眼前這個秦國使臣也沒說錯,自己的確是想極了煙兒,思極了汐兒,不知她們現在可好,聽說汐兒今日早晨已然蘇醒,可是自己卻像個膽小鬼一般,寧願拖著病體來接待秦國使團,也不敢下朝後去燕翎莊,那陣陣酸苦疼痛之意陡然又翻湧上來。
“又沒話了,沒想到博聞廣記的江才子卻是個悶葫蘆”那清秀麵容的武大人又講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江臣彥抓了抓腦袋,覺得很詫異,自己到底是招誰惹誰了,為什麼這個秦國文官點名要求和自己切磋文治武功,還時不時爆出兩句讓江臣彥摸不著頭腦的話。
“喂,江大才子,你平時都喜歡在家裏幹些什麼事?”武青突然從口中蹦出這麼一句話。
江臣彥微微一愣,有些費解這個武大人怎麼對自己的事情感興趣了,雖然有些尷尬,但還是老實交代道“在下平時也就是上完朝後,去兵部署衙處理文書,至於在家裏,也就是看看書,吹吹笛子,下下棋”
“難道你都不和同僚出去喝酒、逛窯子,出去打獵嗎?”武青眼底一閃詫異,疑問道。
江臣彥瞥了一眼武青,淡淡地道“非應酬,在下不沾酒。逛窯子,你是想讓在下英年早逝嗎?至於打獵,在下不喜殺生,所以從來不去”
武青眼波流轉,笑吟吟地盯著他,似乎覺得江臣彥的答案很有趣,當下也就不再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恢複了正常交談。
蹦樂喧天聲裹,秦哲龍行虎步跨出了殿門、而身旁一直伴秦太子左側的武青則一同踏出了殿堂,秦哲瞥了眼內堂那些沉迷於酒色中的秦國使節和大楚官員後,嘲諷地一笑。
“襄王今日倒是大費手筆地邀請我們,看那些歌姬,各個穿得無比露骨,真沒想到大楚王室竟是如此淫靡”一旁的武青陰沉著臉,有些不悅。
秦哲揪了他一眼,淡漠道“小舞,你覺得裏麵的那個襄王殿下為人如何?”
武青玉容轉冷道“從他的臉上,我隻看到虛偽加自作聰明,至於那個丞相嚴魁倒是個人物,老練的外交手段,讓人不敢輕視”
“你和我的想法一致,雖然這樣一個皇子絕對不會對我們大秦起到多大威脅,不過,本宮還是覺得將儲君之位讓給這等人,著實可惜”秦哲嘲諷地一笑。
然而,武青此時卻突然噘起了小嘴,嬌嗔道“哥哥說那麼多,無非是想說服自己,心已漸漸偏向於九公主和她弟弟宸王的事實”
秦哲失聲笑道“我的好小舞,你這是吃哪門子的醋啊,你不是早知道太子哥哥喜歡九公主嗎?愛屋及烏,我喜歡他弟弟宸王,這不是合情合理的嘛!況且,這個年輕皇子愛民如子,聰慧謙遜。樹立這樣一個假想敵人在身邊,不是很刺激的嘛!”
武青沒好氣地瞥了秦哲一眼,覺得這個喜歡將敵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太子,腦子還真是有問題,自幼就喜歡打破遊戲規則,讓周圍人都瞪目結舌,真不知道這是他的任性,還是他的惡俗興趣。